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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得久的人总是在告别

【谭曲】失窃者

人間久客:







       Part9






         托谭宗明的福,曲和拥有了在人生中首次乘坐私人飞机的机会。  


         其实在不到两个小时的飞行中,还处在稀里糊涂状态中的曲和觉得那和普通客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  


         只是一直被紧攥着就连量体温、吃药时都未曾放开的手,让曲和带着无所适从和微微赧然的情绪一直回到溪岸林墅。  


         谭宗明想要曲和遵从医嘱去休息,可已经在飞机上睡了一小会儿的曲和此时还算有些精神,他坐在沙发上披着薄毯斜靠在柔软的抱枕上,面色如常地看着窗外一束含苞而色淡的桃花摇曳在半空,轻晃枝头。  


          温水被家里的阿姨放在那张檀木玻璃几上,发出细微的清脆响声,曲和转过头对阿姨笑了笑,随即发现谭宗明就坐在自己旁边,他的膝头放着本笔电,神情严肃而认真地翻阅邮件。  


          他们就这么沉默地坐在一块儿,客厅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提起或解释曲和此番香港之行的来龙去脉,疑问大概也会随着无声的理解而烟消云散,仿佛最后大家都会默契地认为这件事儿其实从来没有发生过。  


         但谭宗明却在曲和都快要忘记的时候突然出声,虽然他两眼专注地对着电脑,嘴里竟说着他这一生也许都不会重复几次的话。


        “对不起。”谭宗明先是道歉,他的眉心深陷显得阴郁沉重:“以后不会发生类似的事了。”


         曲和一下抬起眼睫,一双乌黑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的不满,反而还带着笑意对谭宗明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我倒觉得香港是很值得一去的地方。”  


        曲和说得和缓可那刺耳的就像根导火索,直接点燃了谭宗明近一个月的闷火儿,他盖上电脑在对着曲和后已是疾言厉色:“你以前也是这样吗?向来温吞,然后逆来顺受,委曲求全?”


 


        曲和一怔,茫然的瞬间睁大眼睛,他不反驳是因为谭宗明说的没错。  


        谭宗明看着曲和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心里又后悔又焦急,从前的百般从容,心中弯绕可弄人言的话现下一句也吐不出。当真是遇见命里的障魇了,他简直拿这样的曲和毫无办法。  


        谭宗明其实从来就没有对曲和或他身边的事上心,说到底他们俩就是各取所需,也没半点可越界去关心对方的理由,他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直到合同结束。可真等到曲和一夕之间音讯全无的时候,他才开始慌张起来,在一个他足以一手遮天的地方,曲和居然能从他的视线里消失这是他认为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即使谭老先生也不能让他尝试那种不安到乱七八糟的滋味儿。  


        与其说谭宗明在对曲和发火,倒不如说是有人已经能够体会到害怕的情绪,只是不知道如何表露出来而已,所以他在最开始的时候才会选择最理智的道歉。  


        然而曲和越是谦和谭宗明就越生气,这让他更加看清因为自己的疏忽差点没看住他每天都想要在家看见的人而急怒攻心。  


        而此时的曲和却发现谭宗明眼中一些还未完全藏起的矛盾与歉意,联系起谭宗明来到他身边之前的急躁的脚步声,还有一直握着到青筋展露却还不愿松开的手,这都证明了谭先生才是那个需要被安慰的人。  


        现在的谭先生活像个不见了蜂蜜罐儿又再次失而复得的暴躁维尼。  


        “谭先生,你是在自责吗?”曲和拿起桌上的一杯水却不喝,光滑透明的杯壁轻贴着下唇映出柔软的粉色弧度,眼睫一抬圆眼一转看向谭宗明。


        谭宗明挑起一边眉毛,瞧着曲和看似天真的黑瞳仁中流露出狡黠的精明,一时拿不出话来反驳他说的事实。


        “你在担心吗?”曲和又问,然后像个无助的帕丁顿熊一样靠在谭宗明的肩上,大度地安抚着此时易怒的男人:“没关系,我早就原谅你了。”


        谭宗明碰了个软钉子,曲和的表现让他突然认为自己才是那个幼稚的人。曲和微烫的额头贴着他的颈侧,毛绒还带着卷儿的短发在仰头喝水时细碎地摩擦过耳廓,那感觉勾弄的人心尖儿微微发痒,简直是莫可名状,又带着点若即若离直至沉寂过久的薄凉血液也开始复苏炽热。


        曲和看着谭宗明雨后初霁的脸色,想着终于哄好了这位已过不惑之年的大龄儿童,他准备收回这个不怎么男人的拥抱,可等到他想要离开谭先生的肩膀时,谭宗明竟然先他一步,用手臂刁钻地挟住曲和的腰背,让他一时进退两难,好好的一杯水也给谭宗明可耻的恶作剧泼了大半出去。


        曲和气得牙根儿痒痒,带着一脸水珠子就往谭宗明那件定制的白衬衫上抹,不想谭宗明不仅没有放开他甚至还觉着嗓子干涩,随意伸手将曲和手里唯一剩的那么点儿水喝干了,才放下那只饱经折磨的玻璃杯子。


        “您这种做法,撇去不厚道,就不怕感冒?”曲和满意地看着那件被他揉皱的衬衣,还是忍不住说道。


        这下谭宗明没搭腔,他一手揽着曲和,用下颚靠在他的发旋,全身都懒散下来,他看着玻璃墙外的湖水被一时疾雨浇淋的水花四溅,竟觉得还残存些许美感。


        曲和因为感冒的缘故在晚餐时并没有吃太多东西,更有可能是下午喝水太多,愣是莫名其妙的和谭宗明一同赏了整个下午的雨景,现下没精打采地回到房间,洗完澡后,头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


        而坐在书房翻阅报表的谭宗明与曲和相当默契地完全错过了天光渐暗的过程,等他看完最后一份李译送来的文件后已是深夜,阵雨来去数回,声音大到让谭宗明改变方向不禁走去曲和的房间去照看一眼。


        而得出的结果就是曲和烧的像从滚水中捞出来的一样,却仍闷在被子里睡得不省人事。


        谭宗明想要把瘫软的曲和从床上抱起来,谁知不动还好一碰曲和就醒了,他半睁着通红的眼睛,借着昏暗的落地灯怎么看也看不清眼前的人。


        “走开。”曲和推拒着谭宗明胸口,不断地往被子里钻。


        谭宗明给曲和裹着被子,拿捏着他一只无力的手让他用指尖抚摸他的眉心,谭宗明那儿有块细小的疤痕,小时候弄上去的被曲和发现之后还调侃着,原来人无完人,谭先生也是有故事的人。


        “看看我是谁,你回家了。”谭宗明俯身靠近曲和的耳朵,低声絮语,希望他能先记起自己的声音。


        曲和用烫人的指尖一路从鼻梁拂过眼睛,在触到那条伤痕时缓慢伸展食指用细软的指腹去摩挲,他尚不确定地开口:“谭——宗明?”


        听到自己名字的谭先生叹了口气,应道:“我在这里。”


       “你别动我,太晃了。”曲和迷迷糊糊地说,他现在不管闭不闭眼睛都觉得天旋地转,耳边的鸣声尖锐,四肢也痛得像被架在火上炙烤,要不是鼻子失灵他肯定能闻见焦味儿。


 


        谭宗明听了没法儿,只能先给曲和盖上被子,又拨通家庭医生的电话让人赶紧过来。


 


        大概赶上路况好,谭宗明只度秒如年了十五分钟,就盼来了披着一身春寒带着药箱的老医生。


 


        那是位年长的中医,脚步稳健得却连年轻人都自叹不如,他走进房间一看就拨开了曲和的被子,皱着眉头的说:“得散热,不然烧的更厉害。”


 


        “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流感,药也不用吃。”老医师不停地先给曲和量了体温,三十八度五,不算高热,回头就对谭宗明说:“您别这么紧张,先去烧壶水,掺温了,再把毛巾放在冰块上凉了之后拿上来就行。”


 


        谭宗明听了老医师的话,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下,三两下就把老医师嘱咐的事儿做全了,老医师告诉他,嘴里放块儿冰,把毛巾敷上,在用温水擦拭身体就行。


 


         谭宗明听从老医师的话将曲和的睡衣解开,完全褪下之后竟然发现在曲和的后颈和腰腹处都是一片红肿,在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倒显得触目惊心。


 


         老医师凑近一看,颇为奇怪地问:“他身上有风疹难道你不知道么?”


 


         谭宗明手上动作放轻了许多,他没有回答老医师的问题,抿着唇说:“这是怎么回事?”


 


         “您这宝贝儿皮肤也太毒了,在季节交替时就会过敏起疹子,虽然不严重可也痒的难受,看您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儿就晓得他也是真能忍了。”老医师是跟着谭老先生那儿过来的,医术是好但就是嘴坏。


 


          谭宗明没理他话里头带刺儿,换冷毛巾时却无可奈何地说:“他轴的很,什么都不和我说。”


 


          “什么都和你说,你不就烦了。”老医师一语中的,转身从那个医药箱子里拿出一支软膏放在床头道:“早晚各擦一次,别用太烫的水洗澡,吃点清淡的忌忌口过一个礼拜就能好。”


 


          谭宗明眼看着老医师要走,就坐在床边开口挽留:“您先别走,我怕他反复,就委屈您在客房里睡上一晚了。”


 


          谭宗明说得一点儿转还的余地也没有,语气冷的足够压人,但老医师却不吃他惯用的这套,先时给自己立了个不管多晚都要回家休息规矩,以前谭老先生没留住现在谭大少爷想留住也难。


 


          老医师刚想吹胡子瞪眼睛地跟谭宗明杠上就被他另一句给堵了回去:“您想要的那只粉青瓶子明天午后就送到家里去,这样好不好?”


 


         谭宗明向来有手腕,给甜枣儿扇巴掌那是使得炉火纯青,人总有弱点,拿捏准了好办事儿。


 


         老医师听着谭宗明像是在问他,其实早就猜到自己舍不下,也只能半推半就地下了这台阶儿,出门找客房了。


 


         谭宗明给曲和侧过身来,用手指拂过曲和的脊椎,感到曲和因为温水擦拭身体而开始出汗的细腻皮肉,一时又不小心碰到风疹的边缘,谭宗明故意按重了点,引得昏睡的曲和哼唧一声儿,还不死心地往谭宗明身上捣了一拳,瓮声瓮气地说:“痒,难受。”


 


        “还知道疼?”谭宗明的脸庞一半隐在昏暗的阴影里,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听声音有些低哑,又擦去曲和鼻梁上氲出的水珠:“擦了药就好了。”


 


         “嗯?”曲和把自己蜷缩起来,听得迷蒙不清,又解释道:“这疹子到大也没断过,春冬交替更厉害,估计得跟着我一辈子。”


 


         “不会的。”谭宗明给曲和盖上被子,起身将窗户推开,他站在窗前,手中拢着被风吹起的清透纱帘,突然心血来潮:“药备好了,人就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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