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求一种轻松的死法

留得久的人总是在告别

【谭曲】失窃者

人間久客:

 






       Part35


 


      现在的状态竟让谭老爷觉得格外的好,至少曲和还能和他沟通。


      虽然总是谭宗明开的头,但曲和有时也能和他聊上一两句,反而因为看不到碰不着的缘故两人更为放松。


      谭宗明打过去的时候曲和正在家里往奶锅里的抹茶麦片加白巧克力片儿。


      “一个人?”谭宗明问得怡然自得,殊不知现有的一套说辞已经准备良久。


      “嗯。”曲和轻轻地应了一声。


       谭宗明却能在那些细微的声音里发现曲和的嘴里一定含着块儿硬糖,也许是柠檬味儿的,在他说话时糖果的边缘会顺着光滑的齿列快速地划过另一边的口腔,让脸颊鼓起的圆弧几乎可以清晰地浮现在谭宗明眼前。


      “你放着阔少爷不做,甘愿当个小白领混日子。”谭宗明话有所指,说得明白,更是试探曲和会不会因为他轻佻的说辞而挂掉电话。


      “您那金丝笼我可钻不了。”曲和难得和他调侃,笑着说:“糙人一个,待不住。”


      “我看你就是个娇气包儿,大概是嫌我伺候得不好,转眼就跑了。”谭宗明说完停了一会儿,接过护士手里药盒子仰头一口给吞了药,单手拿着水杯顺着温水咽下都没想过放下耳边的手机。


       “那照您的说法,我该怎么办?”曲和也有意听了会儿,知道谭宗明是在吃药,只是声音不大,又不想追问,所以将问题抛了回去岔开自己的那些逐渐加重的担心。


       “就没想过复婚?我觉得你是个再续前缘的主儿。”谭宗明顺着往下说,却惹笑曲和。


       “那你怎么不在勇敢点儿把安迪追到手呢?”曲和气笑了,下意识接了句,可当谭宗明说出再续前缘这档子事儿时,曲和徒然体味出些恍如隔世的味道来,好像在遇见谭宗明之前那些回忆就像是幼时藏匿在红砖墙缝中生锈的储物盒一般,里面放着什么你全然不记得,却在打开盒子时才又重复记起,不过都已经褪去了当时的那份悸动,不再重要了。


       “我是挺喜欢安迪的,说件儿不怕你笑的事儿,更早的时候我还学过怎么制作巧克力,只是手艺不精和买的完全不能比,有一回也想过把戒指藏在巧克力里边儿送出去,遗憾又碰上人去芬兰散心,也就不了了之。”谭宗明仰着头呼出口热气,他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他知道曲和喜欢坐在这儿,那么他也就坐在这看看曲和从这一路看出去的景色。


       “说来也巧,那天正好跨年,我带着戒指居然遇上个比安迪更难留住的人。”谭宗明苦笑:“你说我冤不冤?”


       “您可不能要求所有路人都在路口等着您。”曲和聪明地和他打太极:“更何况我们本就不同路。”


       “殊途同归。打个比方,我一直觉得我是一只袋鼠,只是不会跳,却在经过森林之后发现自己原来是河马,原因不过是看见了河水里的另一只河马。”谭宗明的指尖在铺在膝头的绘本流连不止,印刷着缤纷色彩的纸张中间有着大片金色的阳光,谭宗明触摸那块儿灿烂的色彩就像此时自己在听见曲和笑声之后的心情。


      “好家伙,我都不知道你竟然偷看我的睡前读物。”曲和咬碎糖块儿轻松地说:“丢不丢人?”


       谭宗明避重就轻,和他说:“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怕是得用一辈子才讲得完。”


       曲和一时不答,另聊了几句挂了电话。


       就是这样,谭宗明对于此类通话依旧乐此不疲,甚至在与人会面的时候也是毫不避讳。


       而此时坐在沙发另一端,看着高层之下车水马龙的小包总却是如坐针毡。


 


 


       不为别的,一进来就看见那块悬挂在谭宗明办公室中央的幕布上投射着一个人的样子,像是喝醉了在酒吧里肆意的炫耀琴技,长得倒好,清清秀秀,半阖着眼睛,挑起的眼尾将倒映着灯亮的流光藏进其中,一口小白牙笑得漂亮极了,就是有些眼熟。


      包亦凡愣了会儿,忽地睁大眼睛,紧皱着眉头微微侧首就看见谭宗明挂了电话朝他抱歉地一笑。不十分真心,只从搁下手机那刻起,眼睛里头的温和清淡就变了颜色。


       谭宗明扬了扬下巴,专注地欣赏着幕布上快活逍遥的人问道:“我们家求来的大宝贝儿,怎么,包总认识?”


       这一问,摆明了让包亦凡说话,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招儿。


      “不算认识,一面之缘。”包亦凡干笑道,瞧了眼自己那杯还冒着热气儿的咖啡难免腹诽,这哪是谈生意,摆明了鸿门宴,老谭请小包,到底要刮层皮,还不如先附和:“我觉着我现在该和您道个歉?”


        谁知谭宗明没顺着台阶儿下来一出兴师问罪,反倒自己先内疚起来:“不怪你,他夜里眼睛不太好使,是我没照顾好他。”


        包亦凡听得嘴角一抽,这老大哥都不按常理出牌,原先准备的说辞一句也说不出来,他艰难地问:“您这是?”


       “听说你还给了罐儿旺仔牛奶?”谭宗明打岔:“下回见着就别给了,他吃甜的容易蛀牙。”


        包亦凡觉得不等老谭家的心肝儿蛀牙,现在他自己的牙根儿就一阵阵地发疼,还没回应就听谭宗明接着道:“伤势不重,但也算是伤着了,疤也留着,你总得当面赔个不是,让他宽宽心才好。“


        包亦凡连忙点头,又道不能空手去,要投其所好才能把心结解开。


        谭宗明摆摆手,高深莫测地对着包亦凡笑道:“和安迪一同去,你道歉,夫人做陪,事半功倍。”


        包亦凡先时云里雾里,不知道谭宗明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一到厦门,登门拜访才通晓谭宗明的用心良苦,这哪里是为了腿伤而来,这明明就是为了治心伤才有的缘故。


        就这么着新年一晃而至,谭宗明在曲和的反应中看不出包亦凡的作用,不过到底是被自己浇筑出铁石心肠,这报应还得自己受。


        谭家过年只谈家事,嘴里说出来古往今来的典例都要讨喜,大年夜里吃罢团圆饭,品尝最后一道有着“家运兴旺,烈火烹油”意思的葡萄鱼,一家子人都围在束腰八仙桌上打麻将,只有谭宗明闲来无事,坐在客厅里拿着手机编辑着一条满是场面话的群发短信。


        虽然看着是官腔之朦胧,通篇是废话,无非想着那人再回一条无聊的新年祝愿好让他借此机会打个电话问个好。


        佣人端了碗宝塔汤圆,谭宗明接过看见薄胎碗里浮着四粒泛着白玉光泽的糯米圆子,记得里头桂花陷儿的是打小儿就记得的好味道,他一手捏着瓷勺拨弄了会儿,微甘的糖水散出些绵密袅绕的雾,颇为娉婷地蒸腾起来,一时短信声响起,谭宗明竟也没看就拨号过去。


        机械的响在耳边重复了好几声儿才被接起,“新年好,曲老师。”


        谭宗明已经有很久没有这么殷勤地给谁拜过年了,他低声叫道,反而弄得曲和不好意思起来。


       “新年好,谭先生。”曲和有点不自在,可能是和父母坐在一起所以显得非常拘束。


        谭宗明就喜欢他那份儿藏着掖着的担忧,越是坦荡荡就越是完蛋,所以他嘴角扬起一抹柔软的笑,看着贾夫人坐在一边给谭老爷子泡茶更为亲昵地问:“在干什么呢?刚吃好吃的了吗?”


       “看春晚。”曲和百无聊赖地说:“一桌子菜里边就记得碗黄鱼馄饨了。”


       “你做的?”谭宗明存心逗他。


       “哪能啊,都是我妈做的,鲜的舌头都要掉了。”曲和借着谭宗明机灵地夸了一把妈妈的手艺。


        谭宗明想着曲和眉飞色舞那样儿,也把人给捧上天:“我倒记着你的老鸭煲,滋味儿足显得我这里的菜都不好了。”


        贾夫人瞧着谭宗明哄人的本事青出于蓝,就着他的话看他搅着碗里的汤圆一点儿没吃的意思就为还在后头忙活的陈师傅感到无奈可惜。


        “你在这么说话我可挂了啊。”曲和一直不喜欢谭宗明这样的歪理,说得锦上添花,听着却像调笑,倒不如不说的好。


        只是曲和又怎么知道,谭宗明何尝这么费劲心思地去讨好一个人,他恨不得把最动听的情话都讲给曲和,往往到最后还是被理解成因求而不得才更加用心的故作深情。


        “别——”谭宗明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一排光洁空旷的玻璃墙里他走近唯一一面贴着狮子滚绣球的窗花前,他用手指触了触那只娇憨可爱的小狮子,鲜红而细脆的花纹里镂空出一双浑圆灵动的大眼睛,小巧的爪子搭着十二瓣的精致绣球玩得不亦乐乎,他看着那只小狮子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挺想你的。”


         


       “这儿太热闹了,人也多,笑声也多,我一个人搁里头才发现我是真的爱你。”谭宗明将那只小狮子的尾巴尖上的折痕抹平,忽而有些落寞地开口:“这话说晚了,但大过年的总得让我说出来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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