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求一种轻松的死法

留得久的人总是在告别

【谭曲】失窃者

人間久客:









        






          番外    00






          列车经过隧道,车厢中流淌粘稠的黑暗,曲和迷蒙地想,直到很长一段时间过后,他才发现现在仍旧是晚上。






          曲和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在相对于宽敞一些的软包厢里,手机屏幕的荧光照在脸上也并不怎么舒服。






          凌晨三点刚过五分。曲和的眼睛不适应地眨动着,彻底清醒再也无心睡眠,他坐起身来将双脚露在外面,悬于半空毫无目的地前后晃动。所幸这间包厢里只有他一个人,才得以让他这样无所顾忌地打开窗帘,车窗是一早上来就被曲和用湿纸巾擦拭过的,虽然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却总让曲和感到这样做会清晰一些。






          曲和裹在被子里,呆楞地观望着外头飞速流逝的景象,他听见风的声音,伸出手指触及玻璃,冰凉的温度没有从指腹扩散反而将透明的玻璃窗上映出了两枚带着雾气的指纹。






         从指间绕过的水汽形成圆圈,不过转瞬就消失了。这看起来有些像谭宗明叼着雪茄时所散发出的烟气,不得不说谭宗明点雪茄的动作非常有腔调,只用手指转动雪茄均匀的燃烧边缘,不徐不疾地抽,过后吐出丝缕的青色烟雾后再品味唇齿间留下的余香,轻薄的雾缠绕着他的侧面更为凌厉迷人。




         或许又像雾化器启动后通过导管而出现湿润,那段时间曲和喉咙感染,久治不愈,又道是药三分毒,谭宗明干脆买来雾化器,调配好药剂让曲和每天在家里治疗。他记得每次都需要二十分钟,坐在那儿动都动不得就拿着书架上的财经杂志解闷,谭宗明倒也不厌其烦地陪,像个爱岗敬业的古板医生风雨无阻地出现在那二十分钟里,不招他说话,安然地一边翻阅文件。






        不过仍是个蔫儿坏的人,总是在时间过半的时候,冷不丁地抽走曲和手中摊开的书,让曲和诧异又抬头看他,嘴里还呼吸着药雾,嘴不能说只能靠眼神,曲和现在不用想都知道那时自己的表情一定蠢透了。他也试过自食其力地伸手去够,谭宗明却总在一个特定的距离让曲和失之毫厘,然后更是坏心眼儿地撑着桌面,等着曲和不死心地拉着他的衣角儿,才用讲解的方式给曲和加深理财观念。






        阳光里的一切都是暖和的,包括透明面罩里的水雾以及翻过书页低声朗读的谭宗明,当然曲和还是捏着他的衣角,以防他再次离开,他用了比看书还要专注的精力去做这件事。




        天亮是什么感觉?




        就是在你过度沉浸在一段思绪中恍惚之后眼前渐渐清晰的亮。如墨水稀释到消失,曲和发现他已经能够看见窗外飞逝的模糊碧影。






        他僵硬地摆动手脚,慢慢地洗漱又套上了外套准备去餐车吃早点,尽管火车上的食物难以下咽,但习惯的事总是很难轻易改掉。






        如同谭宗明躲在庭院里的桃树下偷喝的半杯威士忌与曲和藏进抽屉里的烧烤味薯片,那是种下意识的行为,令人牢记在心又如影随形。






        铺满藏青色绒布地毯的过道上坐着一两个闲聊的人,而正对着曲和门前的座椅上靠着一个男人,和自己拥有一样的皮肤与发色,曲和对他点了点头温和地从他身边走过。






        等到回来的时候,他发现那个男人依旧坐在那儿,纹丝不动地看着外头的风景。曲和是个不善于搭话的人,而那个男人却在此时回头看着他说:“味道不怎么样。”






        曲和看着他皱起鼻子,表情扭曲地样子笑道:“没错,基本和我想象的没什么两样。”






        那个男人挑眉,从口袋里摸出一条巧克力递给曲和,数秒过后又为自己唐突的行为而迟疑在半空。






       “谢谢。”曲和礼貌地摇头:“我只是不爱吃巧克力。”






         骗子。






         曲和在心底反驳,明明在遇见谭宗明之前他对黑巧克力是情有独钟的。






         男人又将巧克力塞了回去,正式地伸手做自我介绍:“刘砚,是名民警,现在休假陪老婆孩子出来旅行。”






         面对他严谨地样子,曲和却颇为轻松地说:“曲和,无业游民一个。”






         刘砚爽朗地笑道:“看着不像啊。”






        “尽管事实的确如此。”曲和耸耸肩,很是苦恼地说。






         话音刚落,火车再次穿行隧道,刘砚折返回去只留曲和一个人站在过道等着光线的到来。






         五分钟后,白光一现,刺目耀眼,曲和猛地闭上眼睛用手遮挡再放下时看见了一片静谧的湖水,更像是昨晚遗落的新月坠进地面凝成了块石青色的琥珀,既透彻又纯净。






        一排葱郁的白桦匆匆从眼前掠过,曲和连树枝细末上的叶片都未能捕捉到,他入迷地注视着水面上不时波动金色,起伏间倒像是有碧蓝的空气在里头自在地游动,一眼几乎入底的干净无垢,曲和看着那些飞絮般的流云聚散离合,突然有种宁静到窒息的感觉,漫无声息地将时间延长,他扶着车窗,黑色的瞳孔里一时全是混乱。






        他在秋日初觉寒冷,像整个人被推入深潭,沁凉透骨,如同弥留,所以他小声地自言自语:“年少无知却情迷。”






        曲和不记得自己读到过那首诗中的其中一句,只能抬头盲目地看着玻璃上倒影的那个人,惊醒的一瞬往后倒退两步,那个影子的轮廓,是自己也是别人,滚烫激流的血液将心口灼伤,跳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因为他又想起了一个人。






        离开的时间里,能被想起的好像就只有他一个。也许曲和不愿意,当他低头看见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指尖如同燃起一簇星火,从斑驳的边缘开始,烧成碎片,慢慢吞噬而来,他下意识地翻转手掌,仿佛见到纸片脱落斜飘在棕红色的地板上,转了一圈后静止下来。






        “我的日记本在哪里。”曲和对着空气问道。






         一群飞鸟滑翔过湖面,一声惊啼让曲和觉得刺耳,他继而看向那层被割破的水流,像是过于抽象的斑驳碎片,交错的线条未能成型,拼凑不出一块完整的画面,同样没能出现的还有模糊在脑海深处的声音,断断续续,有无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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