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求一种轻松的死法

留得久的人总是在告别

【楼诚】明家人之间没有大秘密

特能苏:

阴雨绵绵的小树林中,明诚戴着白色的手套,一锄头一锄头的挖开松软的泥土,沁过雨水和尸水的泥土乍被掀开,富集的细菌争先恐后散发出一波波的气味,一只苍白的手先露了出来。明诚从口袋中掏出被摔碎的“伯爵”手表,就着微乎其微的月光,他看了一会,又在手心中攥了一会。他记得这块表是他亲自从“亨得利钟表总行”买的,明台收到后很是开心,打趣说比大哥送得腰带要诚心多了。


乌鸦呱的一声从树梢掠过。明诚回神,将手表抛在了尸体边。掀开的泥土重新松松的掩盖回去。他想吸根烟,他知道此时此地不行,他不能留下任何痕迹。他大步离开,驶着车飞速往家开去,路上他也没敢点烟,只是在嘴里干干的嚼着一根。回到家,靠在床头,他终于松了口气,可胸口仍是钝钝的,他点了支烟,将尼古丁和焦油尽数的吞咽入肺中,一支接着一支,他在迷迷糊糊中想到了那年的春天。


那一次明台使坏将蚕宝宝放进了他的书袋中,等他发现时,一书袋全是蚕宝宝被挤压出来的体液,他跟明台干了一架,还碰巧被明镜撞了个正着。


“你是哥哥,你不能让着他吗?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明镜的数落让他委屈极了,可他没有解释。他看着明镜将明台抱在怀中,轻声细语的哄着明台,呼着气为明台吹着伤口,他羡慕可他没有伸手。


“陪大哥去外面吃早饭好不好?”明楼蹲下来,伸出手。


明诚将双手背在身后,点点头。


明楼带他去了不远处的一家早餐店,要了油条和豆浆,明楼那份油条裹在千张里面,明诚那份油条裹在粢饭团里面。他们很少在外吃早餐,这一次是明诚印象中的第一次。明楼没问他为什么打架,也没有数落他,他们俩只是安静的吃饭。明诚吃了没几口就停住了,他吐出了嘴里面突然多出来的一样硬东西。小小的乳牙立在桌面上,两个人都愣住了。明楼没想到明诚这么大才开始掉牙,明诚则像是丢失了什么东西一样,心中后知后觉突然变得空荡荡起来。明诚不声不响的哭了起来,眼泪砸在桌面上,直到聚起来的泪水快要流到乳牙时,明楼才缓过神来,明楼将他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没事,没事。会长出来的,阿诚换牙了,换牙了就说明我们阿诚长大了。”明楼将乳牙拿起来,包在自己的手帕里。


“给大哥看看。”明楼轻轻的捏着明诚的下巴,仔细的看了眼,掉的是左边那颗门牙,明楼轻轻的对着缺口吹了口气。明诚一直倔强挺着的小胸脯立马就软了,他羞涩的埋头躲在了明楼的胸口。明楼笑着,胸口发出好听的声音。


明楼将油条抽出来,揪成一小块一小块泡在豆浆中,等泡的软软后,用勺子喂给他。


后来,明诚想,人真是很奇怪。人体的构造基本符合对称美学,口鼻在中间,双耳双目分两边。脊柱在中间,胸腔里肺分两叶,腹腔里双肾对称。可是,只有一颗心,也只有一颗胃,它们都长在左边。


那个时候,似乎填饱了胃,也就填满了心。


他们俩回家时,明楼抱着明诚去找明镜。明镜在抱着明台说话。


明楼跟明诚示意不要出声,两个人在门口偷听。


“姐姐不问你为什么打架,这是你和阿诚之间的小秘密。”明镜说,“不过姐姐想知道一个大秘密。”


“姐姐,什么大秘密?”明台问。


“明台喜欢大姐,喜欢大哥。”明镜问,“姐姐想知道,明台喜不喜欢你阿诚哥呀?”


门外,明诚屏住呼吸。


“喜欢……”过了一会,明台叫了一句,然后又底气不足的说,“姐姐,我错了,是我先欺负阿诚哥的。”


明楼将明诚放下来,推开了门。


明台看见明诚,窜了过来,一个劲的叫着阿诚哥,阿诚哥。


明楼掏出包着乳牙的手帕,递给明诚,“明台的牙都埋在那棵银杏下,你也去选一棵,我觉得那棵雪松不错。”


“阿诚哥,你也掉牙了?”明台可开心了,他呲着嘴,露出自己豁了好几颗牙齿的牙龈,“走走,我们去种牙去~”


明诚被拉着往院落走去,他回过头,看见立着的明楼,和坐着的明镜。


 


明诚醒来的时候,比平日晚了许多,他匆匆下楼,看见明楼已经等在了客厅里。


“走吧。”明楼说。


“好的,大哥。”


 


“不吃早饭啦?”明镜问。


“路上随便吃口。”明楼回。


“真不晓得你那班上得那么积极做什么?”明镜数落着,递过来一杯牛奶,“先喝口垫垫肚子,让明长官自己着急去。”


明诚接过杯子,喝着牛奶。那边明镜在跟明楼扯皮。


“为虎作伥。”明镜点了点明楼。


明楼笑,“我是要与虎谋皮。”


明镜皱皱鼻子,接过空杯子。


“大姐英明!”明诚顺杆子夸了一句。


明镜斜了他一眼,“狐假虎威。”


看明诚也被数落了一句,明楼神清气爽的大步往外走去。


庭院中,明台在浇着花。


“这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你浇什么花?”明楼忍不住数落起明台来。


明台关了水阀,歪头去看明诚,“阿诚哥,昨晚去哪了呀?一车轱辘的泥,我给你顺道洗了车,不用太谢我,礼物我要贵的。”


明诚顿了一步,“好。”然后赶到明楼前面,打开了车门。


 


一路上,明诚都是低气压。


“吃完早饭一起去给明台挑新婚礼物。”


“好的,大哥。”


“他不是还想要一块百达翡丽的……”明楼还没说完,抬眼看见后视镜中,明诚瞪大的双眼,锁紧的眉头。


“哦。”明楼叹口气,“好,不送手表。”


“腰带也不合适。”明诚说,“他都要成亲了,您还想栓着他?”


明诚像吃了火药。明楼好脾气的点点头,明诚立马就哑炮了。


 


他们将车停在了一家叫“王胖子早点”的店铺前。


“二位吃点什么?”董岩笑眯眯的上前招呼。


“丧钟敲响。”明楼假意看着餐点,下达命令,“所有成员静默。”


“好咯~二位请稍等。”董岩点点头。


 


明诚低头在用手帕擦拭筷子。


黎叔送来了油条和豆浆,“明天…明台订婚?”


明楼笑着点点头。


“恭喜。”黎叔说,手轻微有些颤抖,明诚不解的看了几眼。


 


“你们这店名起得……”明楼忍不住说道,他指了指对面的‘姚氏姊妹豆腐花’,“你看看别人家的店名。”


黎叔一笑。


明诚将油条泡在豆浆中,明楼还在数落,“两个瘦子开个早餐店,叫什么王胖子。”


明诚也忍不住认真起来,他看了眼对面,“改叫‘王氏兄弟’?不好听,没有王胖子生动。”


董岩在做油条,他将两根条状宽面带上下叠在一起,用窄木条在中间一压,两头一捏,拎起来一旋转,呲溜一声滑下了油锅。


明楼看着油条在油锅中炸出一股股的油花,转过视线,看对面坐着的明诚,正认真的喝着豆浆。


他想,他们俩可不就像这油条,也没怎么揉捏在一起,却不知哪来的那么一压一捏一旋,走到今时今日,他们俩便成了一体。


眼镜蛇就是青瓷,青瓷就是眼镜蛇。


便是油锅,也会一起下。


 


吃完早饭,明诚的心情稍微好转。


“大姐要是知道我昨晚上是去‘陷害’明台,准会揍我的。”他却还是牙尖嘴利。


“我们俩呀,谁都逃不了。”


明诚透过后视镜看向明楼,两人苦笑一对视。


“没关系的。”明楼靠向椅背,“他们都知道的。”


明家人清楚明家人该做什么,正在做什么,以及将来还要做什么。


明家人之间没有大秘密。


 


一连下了快一周的雨,第二天明台订婚那天,却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明台穿着白色燕尾服,戴着两位哥哥送的钻石袖扣和领夹,以及他老师送的那块手表,站在庭院中,迎接着每一位来道贺的亲朋好友,并即将迎接他美丽的未婚妻。


明楼和明诚穿着黑色礼服,站在二楼的平台上,戴着样式一致的珐琅袖扣。


“大姐说本没有两个哥哥还没成亲,弟弟先订婚的道理。”明楼说。


明诚低头整理起自己的袖口。


“我答应了大姐,等战争结束。”明楼看身边人,不动声色将手搭在了他的腕间,“等战争结束,我会带着心上人,安居乐业。”


明诚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好,等战争结束。”


明镜亭亭立在喷泉边,胸前别着明台送的翡翠胸针,招手示意楼上二人赶紧下来。


四美具,二难并。这是明家的小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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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短篇集《碳水化合物》系列之十八。本系列由 @芦萧可与歌 , @汤圆圆 和特能苏同写。每一篇各自独立,没有时间线/风格的关联,唯一相通的特征是每篇以一个主食为线索。


本篇:油条。


 


这个系列到此为止,可是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即使有一天他们的故事也渐渐无人说起,我相信,情怀是不老不死不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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