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求一种轻松的死法

留得久的人总是在告别

[楼诚]亲爱的,生日快乐

特能苏:

Joyeuxanniversaire,mon chéri


亲爱的,生日快乐


 


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穿着灰色的小短褂,土色的小短裤,黑色的小布鞋,一身的衣服都是土麻布做成的,可却是干干净净的。他手里举着一个纸风车,笑着在马路中奔跑着。


一辆公交车笨拙的一个右转弯,驶了过来。


“小心车!”阿诚脱口而出。


公交车驶过,小男孩消失了。


马路上车水马龙,一切如常。


桂姨诧异的低头看了眼阿诚,随后笑了笑,“好的,好的,我们小心车。”


路边有卖氢气球的,红色,蓝色,黄色,五颜六色的用线牵在推车上,像一朵朵笔直开着的花。“喜欢什么颜色?”桂姨问阿诚。阿诚想了下,“蓝色。”


桂姨买下了一个蓝色的氢气球,把线放在了阿诚的手中。她牵着阿诚,阿诚牵着气球,继续往前走去。阿诚回头张望,他再也没有看见那个快乐的小男孩。


 


那个氢气球最终不知去了哪里,也许是漏气后瘪落在了泥土中,也许是没拴住飞到了天上。那个会笑的桂姨也不知去了哪里。阿诚又见到了那个小男孩,他和自己一样蹲在角落里,小男孩似乎在哭,有泪珠一颗颗的滚落,可阿诚听不见任何声音。阿诚犹豫了一下,轻声对他说,“你吃糖吗?”阿诚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颗裹着皱巴巴糖纸,化了又凝了的透明夹心水果糖,递了过去,在他手指快要触到小男孩的时候,小男孩再一次的消失了。阿诚僵了一下,收回手抱住自己的脑袋。


明楼就是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明楼的出现模糊了幻境和真实。


 


被带进明家整整一年,明诚乖巧听话,却始终让明家三姐弟有些束手无措。


等明台和明楼放了暑假,明镜带着三个弟弟回了苏州老家。大夏天的,明镜不大愿意出门,喜欢待在老屋子里。明楼则带着明诚和明台成天在外,钓鱼,摸虾,粘知了,扎猛子。相比较学业,这样会玩的明楼更像是一个大哥,让人敬畏,又忍不住想亲近。


白日里耍的有些过,明诚吃过晚饭就有些倦,早早被洗过澡,放屋里凉席上了。迷迷糊糊中,明诚看见大哥掀开纱帘,笑着冲自己招手。明诚揉揉眼睛,趴床边看了眼,他没看见自己的鞋子,也不是没有赤脚跑过,可刚睡醒的明诚忍不住嗫嚅道,“我没有鞋子。”


明楼却仍是站在门边,不说话。


明诚有些委屈。


明台蹿了进来,咋咋呼呼,“阿诚哥,阿诚哥,我们去放烟花去!”


明诚眼睁睁的看着明楼一下子就消失了。


不安,委屈,很多说不清楚的被一次又一次按捺住的酸楚,再也压不住了。明台傻愣愣的看着明诚坐在凉席上,哭得抽不过气来。


明楼在外面摆好烟花,见没等到明台明诚,就寻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见明诚在哭,明楼不由有些动气,“明台!”


明台也很委屈,哭着叫“大姐”就跑了出去。


听见明楼的声音,明诚没敢动。他抬头,湿乎乎的大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明楼大步走近,明楼坐在床边,直接手一划拉,就把抱膝坐着的明诚圈了过来。


“明台欺负你了?”


明诚小声回,“没有。”


明楼年轻火盛,见明诚这哭得毫无缘由,自己又错怪了明台,腰杆一拔高,刚要发火,明诚却小心翼翼的扒住了明楼的胳膊,见明楼没有消失,明诚一下子翻身起来,搂住明楼的脖子,紧紧的抱着。明楼好气又心疼,拍了明诚屁股两巴掌,问,“看烟花去?”


明诚不说话,点点头,头发丝擦着明楼的脸和脖子。明楼也没找见明诚的鞋子,直接托着他的屁股,把他抱了起来,往院子中走去。


明台早就忘了之前的事,绕着烟花跑来跑去,看见明楼和明诚终于出来,欢呼雀跃,“放烟花啦,放烟花啦!”


也许是因为夏天干燥,这烟花比起冬天似乎更加明艳,有的一枚枚直冲天际,有的一噗噗的像一棵开花的火树,明诚在这烟火之间,又一次看见了刚刚消失的“大哥”,还有“他们”,“他们”穿着不同于这个时代的衣服,也在仰望天空,脸上有着光影的变化。


明诚心中小小吁了口气。


 


明诚的秘密被公园里一个算卦的老头子戳穿。


“这孩子有点怪,长了一双阴阳眼,能看见不干不净的东西。”那个老头子摇头叹气,明楼一脚踹了他的摊子。


明楼拉着明诚离开,走了不到百步,明楼察觉出了异样,他弯下腰,他不大会哄小孩子,顿了几秒干巴巴说了三字,“别害怕。”


明诚探身向前,两只手都攀上明楼的小臂,却不敢抓得太紧,他的右腿往后挪了一步,他仰头看向明楼,他没有说话,他却已经把自己最大的秘密摊开了。明楼的眉头皱了起来。明诚心里很难过,可他又觉得松了口气,他松开手,又往后退了一步。


明楼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像是抓住了他的心脏。


明楼脑子里也乱得很,他并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可他想起明诚好几次坐在客厅中看着空无一人的楼梯微笑。他乱哄哄的神经中突然一个念头牢牢的立住,他得站在明诚这一边。


“别害怕。”明楼直起身,拍拍明诚的后背,“人的两边肩膀上各有一盏灯,只要不回头,灯就不灭。可驱鬼魅。”


“他们不会伤害我。”明诚低声说。


明楼还是一脑子浆糊,却硬撑着大哥的样子,“嗯,那就好。”


 


后来,明诚越来越多的向明楼描述他所看到的场景,活灵活现的,极其生动。好几次明楼似乎自己都看见两小儿打闹着顺着楼梯扶手往下滑,正巧被楼下一年青人发现,慌乱中一个滑落下来,一个直接撞进年青人的怀中。甚至于果盘子里少了一串葡萄,明楼都一念间想----难不成真不是明台,而是那些看不见的孩子偷吃的?


明楼没有告诉其他任何人明诚的这点不同,他一开始还在纠结于事情的真伪,因果。可当他发现这并未影响到明诚后,他也渐渐从这件事中找到了许多乐趣。


只可惜,当明诚融入到明家后,真实的生活对他的吸引力更大。有几次,明楼问他,“你有看到“他们”吗?在做些什么?”明诚甚至不愿意放下手中的事情,只是随眼一瞟,嗯一声,应付着说“在玩”“在看书”或是“在吃饭”,一点意思都没了。


明楼有点想念那个团在自己腿边,对着自己耳朵窃窃私语的小说书先生。


 


明楼毕业后去了法国读博士,明诚则去了北京读大学。大学的第一个国庆节,明诚一个寝室决定去看升国旗。他们赶最后一趟地铁到天安门,天安门戒严,他们等在长安街上。明诚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些人”,他四处环顾,却没有看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清晨,明诚一个宿舍的人都没能挤进广场,他们就站在长安街上,远远的只看见红旗飘起来的一个角。即便如此,明诚在那一刻还是想,等大哥回国,一定要一起看一次升旗。


 


第二年的暑假,明楼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回国了。明镜将明诚和明台一起打包,送到了法国巴黎。


明诚居然在这里见到了久违的“他们”。


似乎整个时间线被扭曲,明诚有时能看见很年轻的二十岁左右的“他们”,有时又能看见年长四五岁的三十岁左右的“他们”。虽然“他们”也吃饭看书聊天,但有些场景已不再日常。明诚第一次看见“他们”杀人是在一家书店的后门。“他们”中年轻的那一位约莫二十四五岁,“他”利落的拧断了一个人的脖子,冲逃蹿的另一人开了一枪后,快步离开,明诚跟着“他”穿过人迹罕至的小巷,绕到书店的前门,“他们”中年长的那位一手杵着一把黑伞,一手端着个装着法棍的纸袋子,“他”接过纸袋子,年长那位撑开伞,两人消失在雨中。明诚腿有些发软,他推开书店的门,走了进去。门铃那清脆的一响并没有引起书店中读书人们过多的关注,明诚顺着书架一排排走过去。在最靠里的那一排,有个人坐在地上,垂着头,血流满了胸襟。明诚往后一退,撞在了书架上,一个法国老头闻声走过来,“Ça va, Monsieur?”


一排排的书籍依旧齐齐的码着,飞溅的血迹连同尸体一起消失了。


外面的大街小巷挂满了红白蓝的旗子。


时隔十年,“他们”再次影响了明诚。明楼很快就察觉,他不用过多询问,寻了一个深夜,两人分了一瓶红酒,明诚全盘托出。


“书架上有什么?”明楼问。


明诚想了想,“《旧制度与大革命》,好像是第16版。”


明楼微一思,“那应该是1934年之后的那几年。”


“后天是国庆日,我带你和明台晚上去广场看烟火。”明楼将瓶底的红酒分倒入两人的酒杯中,“这本书讲得是1789年法国大革命,后天的国庆日也是为了纪念它,可是你知道国庆日是什么时候被确定下来的吗?”


明诚有些小醉,他靠着沙发,微微仰头看向他的大哥。


“1880年。革命,复辟,再革命,一百年。”明楼靠着窗户,窗户开着,有风徐徐吹进,“我想你看到的‘他们’,所处的正是我们的一百年。”


那是漫长的黑夜,无尽头的似乎是永夜,无数人在其中挣扎,以死求生。


 


大学四年,明诚在北京的大街小巷中从来没有再见到过“他们”。


明楼在明诚考进“五道口”那一年,寻了个去香港开会的机会,从北京转机,满打满算空出了二十个小时。明诚去首都机场接机,明楼见明诚又黑又瘦,精神也不大足,本想在附近找个酒店说说话,明诚却执意要带明楼去逛天安门。


他们赶得时间不巧,正好是上班高峰期,两人基本是被挤上了地铁2号线。车厢里密实的像个罐头,人根本不用扶,怎么也倒不下去。明诚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他有点喘不过气来,忍不住说了句“我不大舒服”,然后就失去了意识,等他醒过来,发现自己和明楼已经出了车厢,坐在地铁站的候车座椅上。明诚刚一张嘴,就觉得嘴唇上一刺,他伸手摸了摸,“大哥……”他的人中被掐破了。


明楼心头的恐惧稍稍散去,怒火漫了上来,“怎么回事?身体怎么会这么差?你都多久没晕过车了,现在连地铁都晕了?你知不知道你话没说完,人就差点堕地上了!这事以前发生过吗?”明楼已经很久没有发这么大的火了。


明诚摇摇头,“我就是没睡好,昨晚熬了夜。”


“只熬了一晚上?”明楼没被糊弄住。


“导师有个项目赶得紧。”明诚不敢说谎,“我自己也开题了。就这段时间比较忙。”


“你才刚研一,这么早开题做什么?”


明诚没接话。


明楼一想就明白了,“你想申请提前毕业?”


明诚点点头。


“一共就两年,你着什么急?”明楼不明白了。


两侧的列车各走了一趟,明诚侧首望向明楼,“大哥在法国,我想去法国。”地铁站里的灯光落在他的眼睛中,让他的眸色显得极其透彻,又难以看透。


明楼皱起眉头,认真的回望过去,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刚刚二十出头,脸上的冷汗还未干透,可眼神坚定热烈,他似乎并不明白他自己的情感,但却已经在毫无保留的倾诉着他的情感。此时此刻迫切想要抓住自己的他,和刚才紧张恐惧不敢松手放开他的自己,是一样的。明楼长长叹口气,这一刻来的有些突然,可他又似乎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好。那我们一起努力往前走吧。”明楼说,“我争取一年后成为你的导师,你争取一年后成为我的学生。”


明诚笑了起来,明楼戳戳他的脑袋。


“别别,我还是个病人。”


明楼严肃道,“不过身体是一切的本钱。”


“知道了,大哥。”


明楼起身,去自动贩卖机上买水。


 


明诚看着明楼的背影,他隐瞒了一个秘密。


年初趁着自己还是在校大学生的时候,明诚申请去了趟台湾。在那里,他见到了“他们”,准确来说是其中年轻的那位。


年过不惑的“他”坐在公园长椅上,在写一封信。明诚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


“Mon amour”“他”这么称呼那位收件人,“昨天是法国国庆日,我这边静悄悄的,我却似乎看见了漫天的烟花,埃菲尔铁塔像一株盛放的银花铁树。你曾说过,为了这个日子,法国等待了一百年。请每年替我说一声,‘Joyeux anniversaire,mon chéri。”


公园里跑来玩耍的孩童,他们从明诚身边欢笑着跑过,“他”消失了。


明诚想起,在同这些孩童一般大时,大姐曾带着他们三人去过苏州老家。那个夏天,明楼带着他们在乡野田间乱窜,老屋后山有一处墓群,明台不愿意去,明楼就带着明诚,两个人上了山,明楼对着墓碑上的碑文教明诚认字,间或考考明诚的加减法让他去算墓主人的年龄,这些冰冷冷的墓碑变得似乎一个个都藏着神秘的故事。有一块墓碑却刻得是蝌蚪文,明楼认了一会,不大确定的说,“大概是法语,说的是‘生日快乐,亲爱的’。”说完,明楼自己也不大相信,笑了笑,“有些奇怪。”


 


明诚再也没有见过比台湾见到时更年长的“他”。


如果只有短短的四十年,那便没有一天能再被浪费,明诚对自己说,再跑快一点,快一点,去法国,去大哥身边。


 


明楼买了两瓶矿泉水,拧开后递给了明诚。


又一趟地铁赶到。


“不去天安门了。”明楼下决定,“回机场,找个酒店,你好好休息。”


明诚有些不大情愿。


明楼亲昵的揉了揉他的头发,“今年大哥圣诞节回来休假,陪你好好逛北京。来日方长。”


明诚双眼明亮亮的,明楼突然想亲上去。他从未动过这个念头,他也很好奇自己怎么会从未动过。


“大哥,提前几天回来好不好?”明诚问。


明楼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22号之前会回来的。”


明诚笑起来。他生日随着明楼一起过,22号是他俩共同的阳历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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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马甲号 亲爱的,送给你的。你所描述的巴黎,还有发来的关于国庆日的视频,真心让人向往~


算是《巴黎 记事》的一个小番外。超级喜欢那里现代楼诚谈情说爱的样子,腻腻的,柔柔的,每个字都像是情话,还是法语版的。




PS:之前说的不再更文的话,好打脸……黑龙江卫视在重播《伪装者》呀,一天那么多集,淡定不下来……


感谢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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