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求一种轻松的死法

留得久的人总是在告别

〔 楼诚 〕床前明月光

egooo:

疑是地上霜的时间线,另一个发生在厨房里的片段,名字依旧瞎扯。长大了,哥哥就只管吃不管做啦。


命里无肉莫强求,是的,我又拉灯了。






——






明诚从外面回来时,正遇上准备出门的明楼。他把最上头的衣扣解开来,立在玄关喝一杯水,气喘吁吁的,还顾不上换鞋。


明楼看着他把一整杯凉白开灌进喉咙里,有一阵喝得急了,险些呛住。


他并不急着同他讲话,他也是。青年的常服上有深深浅浅的汗迹,像斑驳的树荫,明楼想,是老屋后院里的那一棵泡桐。知了吵得厉害的时候,明台偷偷爬上去过——那是很久以前的夏天了,结果当然是摔了下来。在更早的一些夏天里,爬树的人则换成了他自己。只有明诚没有爬过,他应当是那个在底下接应他们的人,明楼曾经希望他再活泼一些,或者说,能更放松地看待一切。后来他就不大想这些了,他在钢索上走路,每一步都得提起十二万分的警觉与胆魄,再后来,他感觉到了两个人的重量。


过了一会儿,明诚伸长手臂去拿餐桌上的纸巾盒,被明楼先一步递过来。


「办完了?」他问。


「办完了。」明诚点点头。他的脸上留下一些纸巾的碎屑,明楼帮他揩掉。他们都很习惯这样的动作。小时候的饭粒,长大后的风沙,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明诚注意到明楼脚上的皮靴。


「要出门?」他看了一下手表,六点了。


「嗯。」明楼在他紧张的神色里笑起来,「紧急任务,出去买菜。」


「明长官,」明诚瞪起眼睛,「附近的民众都已撤离,超市货架上能吃的早被抢光了,您是打算去捉鸟还是捞鱼?」


明楼顺着他瞎扯,「捞鱼吧,你不是一直想吃松鼠鱼吗?」


明诚太累了,实在没有精神接明楼的话茬。他低下头去换鞋,又不放心地回头看明楼一眼,「我去洗个澡。你别出门,冰箱里还剩了一点蔬菜。」


 


等他洗完澡出来,却没看见明楼。他有些焦急地喊了一声,「怎么了?」他们异口同声地问。


明诚绕过沙发,发现明楼正蹲在地上折一件衣服——他的一件衣服。旁边还摆着洗漱用品和几条内裤,看样子准备用口袋封起来装进行李箱里。


明诚忽然有点难为情。「大哥,」他把擦头发的毛巾放在茶几上,「我自己来吧。」


明楼摆摆手站起来,他蹲了有一会儿,起身的时候有些晕。「先去把头发吹干。」又笑着叹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原来送你去寄宿学校的时候。」


「高中?」


「更小一点,初中的时候吧。」


「欸。」明诚也笑起来,「那时候的确是大哥在帮我收行李。」


明楼借着落地灯稀薄的亮光看他,青年的鬓角不知何时生出了星星点点的白,像冬天原野上覆着霜雪的草木。他是有那种苍茫和宽广的。


明诚被盯得不好意思,「不吹了,干得快。」他把毛巾拿起来垫在脖子后头,转身往厨房走,「我去看看有什么能吃的。」


 


明楼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听见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磨砂玻璃透出明诚的影子,他的肩背挺得很直,像是在随时随地接受某种检阅——有时是国,有时是家,有时是他。


「弄什么呢?」他问。


明诚远远地回答,「土豆丝,再烧个蛋汤。」又佯装生气地探出头来,「还说要去买菜,到最后也是我做饭。」


明楼就走过去摸摸他的头发,暑气一蒸,果然干得很快。他把袖子卷起来,洗了两颗土豆。「嘿,今天脾气不小。」


「明台上午给我发了条短信。」明诚一边打蛋一边盯着明楼削皮的手,「问我会不会看见斑马。」


「斑马?」明楼想一想,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明台的风格。「你怎么说?」


「不知道。」


「不知道?」


「是不知道呀。」明诚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也关心斑马?」


「我以为你对非洲了如指掌。」明楼面无表情地说,「一年还不够认识一匹斑马?」


「欸,」明诚放下手里的筷子,用肩膀撞他一下。「这仇还能记一辈子?」


「当然得记着,」明楼把土豆泡进碗里,打开水龙头洗了一下手。「免得下回又跑了。」


他把明诚搭在脖子后面的毛巾拿下来擦了擦手。


「别再跑了。」他认真地注视着明诚,又说了一遍,「别再跑了。」


明诚伸出手拍了拍明楼的背,明楼顺势将他拉进怀里,抱得太紧了,明诚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移开眼睛,巨大的月亮降落在这间热带岛国的厨房外,棕榈树的叶子缓慢地摇动着。


「路易港很美。我做志愿者的时候认识了很多朋友,」他安抚似的亲了亲明楼的耳朵,「下次咱们一起去。」


明楼松开他,晚风于是从他们之间穿了过去。正值雨季,连空气都像是湿的。有太多东西可以将他们分开了,风,海,山,中断的通讯,突如其来的炮火,甚至是地球的板块运动。


明楼很少有这样不果决的时候。


他必须做点什么,才能纾解某种一触即发的情绪。 




明楼把手探进明诚的睡裤时,后者手里的碗差点摔在地上。他捉住明诚僵直的大腿,青年的皮肤还留着一点从浴室带出的热气。紧实的肌肉暗示着许许多多风雨无阻的训练,在那些他看不见的地方,明诚早已是一个真正的战士了。对一个战士而言,道别无疑是比相逢更平凡的事,明楼如是。但他允许自己短暂的不舍,就这一次,他想,诗人不介意渲抒离愁,但我介意和你离别。* 


明诚象征性地掰开腰后的手。「不吃饭了?」


明楼将他抱上流理台,仔仔细细地吻他。从眉头到鼻梁,再到嘴边,「现在就吃。」他说。


一些碗筷很快被打翻,在这个沉郁而清醒的战争前夜,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但难以抑制的喘息之外,他们几乎是寂静的。


真正进入的时候,明诚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他感受着明楼确切的存在,每当此时,任何一点细微的动作都能被彼此轻易捕捉,仿佛他将永远和他的枪在一起,仿佛他们生来就是如此。


战斗打响之前,他甘愿只做一个深情的人。


抵达高潮的片刻,明诚咬上明楼的肩膀。他们用身体交换了最诚实的赠言,然后等待一座山或一片海将他们分开。


 


明诚看着一片狼藉的厨房和同样狼藉的自己,拿手甩掉额上的汗水,「又得洗澡了。」他说。


「一起洗。」


「什么?」明诚不可置信地看着明楼。


「快断水了。」明楼指一指墙上的挂钟,「很晚了。」




他们望见了挂钟上倒映的月亮。


 


 


fin.




* 来自一首不知道作者名字的俳句,原句是「诗人不介意渲抒离愁,我介意,和你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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