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求一种轻松的死法

留得久的人总是在告别

【谭曲】失窃者

人間久客:







         Part 19








        曲和一直认为送午餐的事儿是个玩笑。  


 


        可真看见躺在病床上的谭老爷睡得很安详的时候,他就不这么认为了。  


 


        急性胃炎,主要嗜饮如浓茶、咖啡、烈酒等刺激性物质引起长时间的疼痛与痉挛。  


 


        谭宗明病发时未雨绸缪先住进了医院,可是曲和在此之前并不知道,在得知谭宗明生病严重到要久居病房后,心中更是猛然下沉,手脚一瞬的僵硬让他不知所措,腹腔里也像是被滚烫的沸水焦灼一遍后的郁滞隐痛,他将这理解成为担心,却得到了谭宗明此时的切身体会。  


 


        曲和有些焦虑,为了谭宗明的病,也为了谭宗明。他不确定恐惧与牵挂源自何处,它们扰乱曲和固有的逻辑,让可确定的答案呼之欲出,却使得感情上的中心点岌岌可危,只有片刻的失神都让向来严谨的理智化为须有,而所谓失神不时想起的人和物就成了现在或将来的致命伤。  


 


        我不得而知,一切全该归罪于突发奇想。曲和在心里反驳,事实上他只是不想知道而已。  


 


        躺在VIP病房的谭先生对此一无所知,他的肠胃从前天就已经开始罢工,大概是因为那一壶浓缩咖啡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谭宗明挂着营养液在凌晨时分醒来,病房里很暗,只留了一盏散着晕黄的落地灯在墙角。谭宗明适应了寂静的黑暗,昏沉而疲倦的脑子让他看什么都像是披了一层朦胧的雾气,但目光已经事先勾勒出那个人的轮廓,他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里,连同手中书页的棱角都毛绒一片。谭宗明的视线一时胡乱又清晰,在最为细化的那一瞬间,他看到曲和偏头就着室内唯一的光源翻动书本的手指,带着温度的指腹离开纸张去触摸后颈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谭宗明凝视着像是停住在时间里的曲和,映着暖润光泽的细腻皮肤和挺拔匀称腰背成了最为鲜明的墨色剪影。谭宗明心血来潮地伸手悬在半空去触摸墙壁上那个黯淡无光却又纤毫毕现的眉眼与侧脸,他描摹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影子的线条,导致心中不止一次形成了个终可落地生根或相濡以沫的奇怪念头。  


 


        接着他咳了一声,在静默的夜里尤为明显,曲和顷刻之间抬头将书本随手放在身前的木质茶几上,随后摸索着走过来,谭宗明不解地看着他一手轻点着墙壁,另一只手低低地在半空寻找想要尽快触摸到床沿,脚步也小心的尽量做到无声而有序,几乎消失的暗视觉让现在的曲和看起来和盲人没什么两样。  


 


        谭宗明心里突然涌出疼痛与心酸,联想起家里所装埋的大量灯光也并没有到达他预想的效果,以至于曲和在生活中依旧会制造一些不可避免的磕碰,而现在的光也同样照不进曲和空茫的眼睛里,他开始抱怨医院的设备太过于落后,后又确认了一个他必须把咖啡戒掉的实事。  


 


        曲和在漫无目的地摸索时无意碰到一只举起的手,在晦暗中更为敏锐的触觉让他安心地眨动着并没有什么作用的眼睛,他顺着那只朝他伸过来的手走到床边,他弯起唇角想着,原来谭宗明并没有离他多远。  


 


        “醒了?”曲和握着那些冰冷的手指,他试着坐在床边,将自己的掌心垫在那只因为输液还未回暖的手里,笑着说:“放心,晟煊集团的股票还没下跌。”


 


        谭宗明听着曲和开玩笑,手掌的温热让他变得贪婪,他们的手自然地贴在一起,而错开的手指恰好落在对方微张的指缝中,冷与暖相互交融在薄透的皮肤下,经过血液的流动将这份温凉带入心脏,给失速的心率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们几乎十指相扣,就像所有相爱的人会做的那样,倾慕与吸引,却又点到为止。


 


        “就算破产也可供你奢侈地购买食材到老。”谭宗明和曲和同时拿到床头的玻璃水瓶,曲和本没他快,但他仍然坏心眼地等着曲和缓慢的适应光线,又体贴入微地给他拿水。


  


        谭宗明顺理成章地握着曲和的手拧开瓶盖再倒进嘴里,期间曲和两只手都是被他抓着的,这暴露了他商人的本性,如果可以他就要得到现在能够得到的全部。


 


        “那以后都喝粥好了。”曲和抽出手,淡淡地说。


 


        谭宗明却能就着他红着的耳尖慢慢地喝下整瓶水:“但食谱里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曲和一愣,才发现原来谭宗明早就醒了,不知道看了他钻研食谱的滑稽样子有多久,终于能拿他凑趣儿调侃,话语间也不再显得寡淡无味。


 


        谭宗明瞧着曲和表面镇定,其实不知道该看哪儿又哪儿都看不见的圆眼睛最为动人,他等到曲和想透了,又听曲和说:“不能不喜欢米粥,记得吗?我们曾喝过一个多月的粥品。”


 


        此时的谭宗明终于破功哀叹,他用手臂捂着双眼,无奈地说:“饶了我吧。”


 


       “我可是个对肉类有所执念的商业大亨。”谭宗明为自己剖白:“抽烟喝酒才是职业需求。”


 


       “您还有理了?也不知道这份儿自信是从哪儿来的。”曲和对此嗅之以鼻,他撇嘴的一幕正好落在谭宗明的眼里,随之变成了触不可及的柔软与怦然。


 


       如果不是他克制的好,恐怕下一秒就得说出‘你长得好像我未来的老婆’这种不甚严肃的话语来。


 


       “曲老师。”谭宗明靠着蓬松的枕头,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曲和被一束窗外的月光照出了个小角的秀气下巴。


 


       “嗯?”曲和微微偏头,不明所以。


 


       “能用眼睛看见声音吗?”谭宗明问得蹊跷,曲和却能理解其中意思,他回答他说:“也许,应该。”


 


        曲和先是听见了一记短促的响指,他转动滞涩的眼珠顺着声音看过去,正对着谭宗明墨色中低沉的眼睛。


 


        “过来。”谭宗明再次发声牵引着曲和慢慢靠近自己,他看着曲和侧过脸用耳朵去寻找声音的来源,直到距离足够近的时候一手将他揽在怀里,放倒在床。曲和的惊呼还没从口出就已经埋入被子里。


 


       “我说过用眼睛去听,显然有人违反了游戏规则。”谭宗明理直气壮:“该罚!”


  


       “什么?!”曲和挣动着又想起来顾忌着那只还挂着水的手,他明明什么都没弄清楚就踩进谭宗明挖的坑里。 


 


       “罚你睡一觉。”谭宗明给曲和盖上被子,用弯曲的手臂将曲和困在怀中,天知道刚才他有多想冲着那瓣儿水红的嘴唇下去就是一口狠的,隔着数寸的空气,谭宗明在努力的平复身体里四处流窜还再不断升高的滚烫气息,因为他已经联想到曲和淡色的嘴角留下的深刻齿痕。


 


        曲和却感到有什么轻轻划过眼下的皮肤,转瞬消逝像是幻觉,他眼前一片模糊,却听见耳畔醇厚如久留陈酿般的声音。


 


        谭宗明对曲和说:“乖乖的闭眼,睡醒了我就都好了。”


 


        这简直是哄骗孩子的赖皮话,曲和分享了另一半枕头,而后其实他也很想告诉谭宗明,他刚刚看到的不只是混沌不清的阴影,听觉还捕捉到一阵杂乱无章的心跳。


 


        虽然他选择不去确定那是谁的,但他能肯定的是,他喜欢那声夹杂着有力心跳前的‘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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