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求一种轻松的死法

留得久的人总是在告别

【谭曲】失窃者

人間久客:







           Part26


 


          深夜的外科病房区别于白日里的喧闹嘈杂倒显得寂静森冷,躺在中间病床上的曲和在送走陆琬之后,连连闭眼休憩,疲倦已经积累到一个顶点,但意识却异常清晰,脑子里不断回荡着那阵尖锐的刹车声,时有时无地让他不得不用手去捂着耳朵,遮挡一二,即使这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听见蓝色隔帘被拉开的声音,睁开眼睛发现有位先生站在他的床边,他缓了好半天才识别出那个人原来是今夜开车的倒霉蛋。


          曲和只看清了那个人的暗色西服,深灰的颜色显得他的身形挺拔而修长,如果不是下摆还沾着凝固的血污的话那绝对会更加完美。


         “对不起。”他稍稍鞠躬道歉:“因为我的失误才让您受到伤害,真的非常抱歉。”


          是把烟嗓子,曲和用声音去认识人,随后趁着麻药还没过的劲儿,打起精神告诉他:“不必这么说,大部分原因都在我,还要谢谢你把我送到医院来。”


         “我能理解,因为我眼睛的度数也不低。”那个人的语气谦虚又幽默,随后拿出名片递给曲和:“我已经把医院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你好好养伤,以后要有任何麻烦事儿都可以来我。”


         曲和觉得这个人挺有趣,使他短暂的忽略了耳鸣,伸手接过名片,笑道:“由此可见光有智慧也不行。”


        “说的没错。”他人低笑出声,给了曲和一罐热饮,才道:“你好好休息。”


 


        


         曲和惊讶地看着那罐饮料,对他说了谢谢,直到那个模糊的人影离开都没能看清他的样子,曲和却发现手里拿着的竟然是一瓶大红色的旺仔牛奶。 


        “真是个奇怪的人。”曲和靠在枕头上自言自语道,又把那张名片随手放在一边,关了灯僵硬地躺下。


        直等到药劲儿过后,好不容易进入浅眠曲和又被痛觉给折腾醒了,一开始隐约的疼到后来越来越明显,缓慢的加剧,那阵灼痛让人毫无办法,曲和咬牙忍着,冷汗都湿透了衣服。


        不安的情绪在成倍增长,闭着眼睛里的黑暗空洞几乎将他吞没,唯一记得的就是痛苦此刻正在撕咬着他脆弱的神经。


        他感到孤独和寒冷正在蚕食着他的身体,病房里其他声音都被放大,他连呼吸都感到有些困难了。


        曲和伸手摸索着想要把灯打开,却听见了鲍胖子的声音。


        “哎哎哎,你是不是不舒服?”鲍胖子先捂着曲和的眼睛才把灯打开,紧张地看着病床上脸色灰败的人。


        曲和在短暂的晃神后适应光线,他睁眼去看裹着件加菲猫短袖的鲍德裕连外套都没穿,头发睡得乱七八糟,脚下的鞋也是穿了两只各不一样的糟糕模样,很不给面子地笑了:“您这是上哪儿走秀去了?”


        鲍胖子听着曲和有气无力的声音,气得俩眼睛直冒火儿:“你小子出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和我说,要不是陆琬给我打电话现在我还不知道呢!”


       “多大的事儿啊?”曲和半眯着眼睛,痛得说话都打颤儿。


       “我知道你是一男人,但你也不能什么都扛着。”鲍胖子嫌弃地看了一眼曲和,压低嗓子说:“怎么不学别人家的孩子作天作地,自个闷声不吭的你是不是傻?!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知道吗?”


        曲和发着愣地看着鲍胖子不说话,有听他恨铁不成钢,又还得先软下来哄:“怎么样了啊现在?疼就说话,想不想吐?刚问了护士说你这会儿铁定不好受,要不我和你聊会儿天就忘了这茬儿,实在不行我给你要止疼片儿去。”


        鲍胖子看着曲和缩在被子里,不一会儿鼻子就红了,又拿了一个枕头把人给扶起来才发现曲和的眼睛里正往外冒着金豆豆。这下更是手足无措地抽纸巾给他擦,还拿出块儿来之前特意装口袋的椰子糖,笨拙地塞进曲和嘴里:“这你原来爱吃的,是我之前说话重了,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成吗?你一哭我就没辙。”


       “哥。”曲和叫了声,软软的,眼圈通红地哽咽地说:“不是你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的吗。”


       鲍胖子彻底崩溃,他揉着太阳穴,语重心长地跟曲和说:“知道你爱逞强,可我你兄弟,能跟我这儿哭说明是真的疼,我知道有些是其他的事儿,但你要知道天塌下来还有兄弟我呢,这身膘可不白长。”


       曲和顿时泣不成声,眼泪顺着脸颊掉在雪白的被子上很快晕出一片深色,他用手遮住眼睛再也说不出任何安慰自己或他人的话了,其实也什么都没有,不过是情绪上的发泄罢了,连带着这许多年的陈伤旧患借着膝盖上的裂口光明正大地哭出声来而已。


      “只准哭一回啊。”鲍胖子给曲和盖上件衣服:“不然明儿早上肿了眼睛还以为是我欺负的呢。”


       曲和的肩膀还抽动着,还不忘点头表示明白。


       后来曲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周围已经闹哄哄的了。感知比精神更先苏醒,有人握着他一夜都没暖回来的手,他不知道是谁,但温暖却带着似曾相识的记忆袭击了他的脑子。


       他挣扎地睁开眼睛,模糊的聚焦,慢慢地看清那个人。


 


 


       陆琬正担忧地看着自己,曲和迅速地否定了自己心中的想象,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被人握着手的温度其实都一样,没有半点不同。


       鲍胖子拧了把热毛巾,给曲和擦脸,又拿着脸盆给他漱口,这一切做的行云流水,自然妥帖。陆琬挑了碗保温杯里的肉末粥,扭头就笑:“没看出来,您挺会伺候人的嘛。”


      “我那是照顾你嫂子坐月子练出来的手艺。”鲍胖子小粗脖子一仰极为自豪。


 


 


       陆琬又笑话他,让他赶紧回家整理整理,不然这副样子走马路上都的有人给丢钱。


       鲍胖子知道她来换班儿来了就抓了抓二八分的头发憨笑着回去了。


 


 


       曲和一觉睡到中午,吃早餐等于吃午餐,陆琬让他把药吃了之后拿轮椅将曲和推出去晒太阳,未过端午的日头都算温和,曲和穿着病号服又捏了捏自己那支握在手中曾死里逃生的手机,忍了很久还是没能拨打出谭宗明的号码。


       陆琬推着他在医院里的小路上,速度很慢,但好像只要轻轻地吸气就能闻到满满的青草香气。那晚打电话过来的是他母亲,所幸老人家相信他后来不接电话的理由,一下混过去,不然他一件事还得编两个慌,更难为他受伤之后总是会出现短暂空白的脑子了。


 


       走到小路尽头的时,曲和的手机响了,这次他可以无需顾及什么的自然接听,因为这是医院,没有看不见的路灯与飞驰而过的跑车。


      “在家吗?吃饭了吗?我都想你做的蟹黄豆腐了。”


       谭宗明在电话那头轻笑。 


       这让曲和很快忘记了嘴里因为消炎药而留在喉管的苦涩。


 


 


      “在医院。”曲和坦白说,然后不慌不忙地扯谎:“韧带炎,很多年的老毛病了。”


 


 


      “现在怎么样?还好吗?你等我,我尽早回来。”


 


 


       曲和听着谭宗明着急的声音,平和地说:“没事儿,就是针灸而已。”


 


 


      “你可别回来,不然李译得说我要亡国了。”曲和微眯着眼睛,他看向温暖的阳光,在下足一个礼拜雨后的太阳,就像电话里那人的声音一样清澈醇厚。


       曲和不记得他们之后又聊了些什么,只是在挂电话时,陆琬问他这谎的可信度。


       曲和说,骗人从来得七分真三分假,以前有的病史还不信手拈来。


       而曲和永远不会告诉陆琬的是,其实在从他被车轮卷在地上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好了如今的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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