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求一种轻松的死法

留得久的人总是在告别

【谭曲】失窃者

人間久客:





     


          Part 28


 


           


         大雨骤歇的夜晚,曲和由下午小憩的客卧迷糊地被抱入位于宅子中心的主卧,现在他安静地躺在床的左侧,枕着晚餐时就从溪岸林墅拿过来的软枕,一点睡意也没有。


 


         曲和闭着眼睛,身体因为侧躺已经僵硬得有些难受了,放在一边的手臂同样麻木,但他始终不愿意去改变姿势,只因为无需看见,就没必要躲藏。


 


         他不知道身边的谭宗明睡着了没有,只能一分钟又一分钟地坚持,直到身后慢慢伸过的双手揽过他的腰让他平躺过来,又将散乱的薄被遮过他的胸口,一时察觉出他的异样才解释道:“这样睡不容易压着膝盖。”


 


         曲和的眼球因为一句话从左向右地移动了一下,连带着睫毛也在过于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暗影流动,他低声说道:“太刺眼了。”


 


         曲和说这话的时候明明没有睁眼,但谭宗明仍然体贴地关掉了床头的玻璃灯,曲和感到突然黑暗的室内谭宗明也抽身离去,他几乎是同时快速地睁开眼睛,结果所见之处那里都是一样的漆黑空洞。


 


         他听见窗帘被拉开的声音,隐约从玻璃墙外透出一层浅透的银辉,那是月光的颜色,经过窗外枝叶的描摹映在曲和的脸上,如水墨点轻琼,水滴花叶尖儿般静静地凝成了幅画。


 


         谭宗明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发现曲和茫然地睁着眼睛地四处张望,回想起今天所发生又必然会发生的意外,口不择言地挑了一句他想要知道却抗拒听到答案的话。


 


        “你是不是来过这里?”


 


        曲和试图伸直他受伤的左腿,在听到这句话后也停止了动作,他的眼睛胡乱的在谭宗明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他的嘴角说道:“你想让我说什么?”


 


        谭宗明看着曲和的眼睛里好像蒙着一层不真切的薄雾,聪慧的他再一次把难题抛了回来。


 


        “什么都可以?”谭宗明问他,然后侧过身来对着曲和。


 


        曲和点头,却换来一个宽厚的怀抱,他也不挣扎,只在温热的鼻息快要接触到额头的时候用手臂横在两人之间拉开一些距离。


 


        “说爱我。”谭宗明低重的声音像是砸在他的耳边,那一下儿仿佛连周遭空气都出现小幅度的震颤。


 


         曲和一怔,眼神停滞,心跳也漏了拍子,却在嘴角勾起一抹轻笑,随后单纯地重复道:“爱你。”


 


         两个字,干净利落的没有任何指向,仿佛只是于空谷中经风流转的一段回音。


 


         谭宗明闭着眼睛,用双臂裹着曲和的腰身,经过一段长时间的默然才对他道‘晚安’。


 


         曲和其实在后半夜睡得一点也不踏实,他繁复杂乱的梦里不断出现的景象到最后都化作了谭宗明对他说的一句话:“人都是脆弱的,经不起什么考验,与其一直痛苦,不如让真相永远溃烂在假象里。”


 


          半梦半醒时,好像睁着眼睛看见谭宗明冷漠地注视着自己的模样,夹杂着隐忍更多的是无奈,紧接着是阵急刹的响,一回头身体就已经被卷入黑洞的车轮底下,失重与心寒让他猛地坐起来,环顾四周才均匀的呼出一口气,他吞咽着干涩的喉咙,发现自己连续几天都做过同样的梦。


 


         已过中午,谭宗明不放心地悄悄打开房门,就看见曲和坐在床上像个将将溺亡又被救赎上岸的人一样大口呼吸,冷汗布满了他的额头,四肢迟钝而辛苦地把自己蜷缩在一起。


 


         谭宗明走过去想要把曲和紧抓着床单的手指松开,却在触碰到之前就被他猛地躲闪,曲和像是吓了一跳,他睁大眼睛终于察觉谭宗明的出现才缓缓放松下微微战栗的身体。


 


        “抱歉。”曲和轻淡地说,用手覆盖苍白的侧脸而显得整个人都疲惫不堪。


 


         谭宗明看着曲和脆弱又冷淡的神情心口也像是浸在冰水中,刺得生疼。他环着曲和的肩膀,试图让曲和遗忘手杖的存在。


 


         洗漱过后,曲和吃了点面条,不久后又吃了药。其中所有事宜皆为谭宗明一手包办再不假手于人,他将曲和放在花园的木秋千上,透着雨后湿润的青草香气,曲和看着宅子后的一株浅开的石榴树入迷。


    


         谭宗明在他身后轻轻地推着他的秋千,说:“在此之前我觉得我们已经生活在一起很久了。”


 


         曲和转动着接近纯黑的瞳仁,侧首向上看过去,发现这里与溪岸林墅有很大的相似之处,有水,有花,还有秋千架,更多的还是鲜活的人气儿。


 


         曲和启唇,突然很想问谭宗明,到底还有几个家,可是狡兔三窟再正常不过。所以话到嘴边,又转了话锋:“难道现在不是吗?”


 


        “你明明知道。”谭宗明一只手扶在曲和的肩膀上,俯身在他耳边说道:“曲和,留在我身边。”


 


         他这话里的郑重认真太多,曲和感到害怕,又觉得这是蛊惑人心的手段,他半敛着眼睫笑道:“我就在你身边。”


 


         谭宗明对曲和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棉花性子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他着急,曲和却慢热的不行,他看着曲和勾着嘴角笑得礼貌的表情,终于将曲和的下巴掰过,做了一件他克制了很久的事情。


 


         曲和瞳孔微缩,瞬间睁大了眼睛里倒映着谭宗明靠得极近的脸,他看见从他们之间稠密流动的阳光,那一刻身体里流动的血液仿佛都凝固起来,连心跳与呼吸被抛在脑后。


 


         谭宗明最先尝到的是消炎药片的苦涩,在主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打开温凉的唇瓣,他汲取到了一截儿生涩暖滑的舌头,贪婪地在绵软的口腔中探索,扫过光滑的齿列后极尽温柔地轻咬着曲和的唇瓣,留恋而细致地舔舐过上面每一条细浅的唇纹,让原本淡薄的颜色变深,如他所想,无论是什么只要沾染上曲和这个人的气息就都能使他动情到疼痛。


 


         他这一生吻过很多人,也尝过很多味道,热辣主动像加了柠檬的琴酒,暗示大胆则是龙舌兰与盐巴混合的辛辣无疑让人上瘾,香醇如玫瑰般的口脂,浓郁的像初绽的蔷薇,带着橡木薄荷的幽深香气,无一不风华潋滟,使人纵情放肆。


 


         可过去从没有一刻像现在,满足的同时又足够折磨,他忍不住想要吞噬曲和的一切,那份迷醉的清冽是他此生最后退无可退的沉沦,但他庆幸他始终保持着冷静,他应该小心地一寸寸占有,为得长久,就不能急功近利。


 


         曲和颤抖着眼睫从吃惊中反应过来,他将谭宗明肩上的衣服抓出数道深深的褶皱,可谭老爷总是能在他即将要揍人的情况下抽身而退,转而狠狠地箍着曲和的腰身,让他陷在自己的猎网里动弹不得。


 


        “放—”曲和才发出的音节被吞没在那声抽气的呜咽里,谭宗明咬了曲和耳后的颈侧,在尖锐的齿尖陷入那层敏感细腻的皮肤中,微仰着头颅的曲和就已经将他致命的咽喉呈现在了谭宗明的眼前。


 


        “别说话!”谭宗明放开那块白皙的软肉,转而埋在曲和颈间粗重地呼吸,毫不犹豫地斥责了想要推开他的曲和,他当然知道这很粗鲁也并不理智。


 


        “你刚才没吃多少,饿了吗?苔条小黄鱼待会儿就做好了。”谭宗明几乎将曲和抱起来,他失了力道的手臂逐渐放松,强迫性地勒令自己地告诉曲和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得以让他分心。


 


         “你先放开我。”曲和显然不能立马将那个旖旎的吻与小黄鱼联系在一起,此时他的脑子里什么也没有,他甚至觉得他没法儿与谭宗明对话,只是机械地回应。


 


         “不放。”谭宗明难得任性一回,将小孩子脾气全撒在了曲和身上,也吃准了曲和膝盖有伤动不了,才敢一直抱着他深嗅埋在衣服底下暖和而干净的味道。


 


         曲和一时也歇了力道,他垂着手任由谭宗明动作,心中同样波澜未歇。他眉间染上疏离,从而问道:“因为第一次玩男人才觉得这么与众不同?”


 


         谭宗明呼吸一滞,他听着曲和单方面将他们之间的联系用在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就断的干净,血液中的寒气渗进胸腔里,蔓延不止。


   


        “你是这么认为的?”谭宗明轻轻地靠着曲和的脸,阳光将眼睛里的瞳孔边缘照的灼热泛白,他没法想象曲和现在到底是怎样一种淡漠的表情。


 


         不。曲和在另一边微微张开嘴,却始终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只等身前的怀抱松懈后退,将各自留在自己安全的区域内,止步不前再对彼此不问不闻。


 


        “抱歉。”谭宗明说,又吻了他的额头:“这句应该我来说,抱歉,对你,也绝不仅仅是这件事。”


 


         又一下落在了眼睛上,柔和的不可思议,谭宗明自我评价道:“太过冒进了。”


 


        “不该先亲吻嘴唇,而该从这里开始。”


 


         曲和看着他执起自己的手,低头在掌心留下无迹的吻,如同空气相接,别无所求,却带着渴望与疼惜将心脉烫伤。


 


         他想要离他远一些,可又从来都没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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