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求一种轻松的死法

留得久的人总是在告别

我们仨

没角乌鸦:

靳东 胡八一 谭宗明友情向 不是水仙 配合BGM 黑豹 三个人


看到他们同时出现就知道是一切虚构


内含东凯/胡靖  后者来自某位不可说的太太


靳东老师 生日快乐 希望一年一年 爱你如初


也是给我肾 @缺 的生贺文 你一直想看的我们仨


特别感谢能遇见你 你是我的大纲 我的脑洞机 没你我特别枯竭! 


考试加油不骄不躁一定没问题!考完就有铁道飞虎和重庆了! 
















1.


很多年后,那些人一提到友情,第一时间还是会想起三个人——靳东,胡八一和谭宗明。








2.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真不是白说的,尤其用在靳东身上。你说他傲他真是吗,明明跟修自行车的师傅都能从护城河水质聊到偷税漏税,但你就是走不进他的圈子。但其实他也没圈子,十八岁第二天靳东就把裤腿一卷站景山公园门口,说我要把这座城市踩在脚下,爬到一半脚疼了歇着,一溜嘻哈青年踩着滑板就从他身边飞过去了。靳东立马忘了踩景山这码事,掉头进了雨后春笋般横在21世纪潮流巅峰的户外用品店,给自己买了条滑板。




可上了滑板靳东也没反戴个帽子穿一个腿两个粗的裤子跟一帮滑友招摇过市,就自己练,在前马厂后马厂那胡同里飞上飞下,好面儿,摔个鼻青脸肿也没人看见。




也是那天靳东带板起跳过了一水果摊却把隔壁古玩店看门的玉白菜给踏平了,才想起来。




我要干什么来着?






好在他还衬百十来个玉白菜,把滑板往胳膊底下一夹打电话,眼睛往边上瞄着,就看见一个鸡窝头一瘸一拐地从网吧里出来,大摇大摆穿着他们高中的校服,把火往烟上凑。




哟,敢情还有一位不知道今儿周一啊。








3.


哥们儿,借个火儿。




看了靳东一眼,烟没离开嘴。




谁啊你。


借火儿的。




那人没好气地把打火机一扔,自己靠树捶腿去了。




再借根烟呗。


有毛病吧你。




靳东看那人浑身带刺儿就笑,笑声藏在鼻腔里眼睛还是弯成两道月亮,打火机在手里一明一灭。




你这火儿不好使啊。


不可能。




再丢回去,那人就着自己半根烟一按,一束参天的火苗伴着滋啦声就把他头发撩了。




靳东笑得直捂肚子,那人扔了火机一边骂一边追着打,给靳东骑身子底下一拳捶上他胸口,挨打的人却不躲不闪还是笑着抽那着一半的烟。




十三中的吧。


关你屁事。




鸡窝头揉揉屁股站起来捋刘海儿,靳东仰头看他从兜里摸出个空烟盒,扭过头欲言又止。




你抽什么?


红梅,牡丹,黄金叶。


得嘞。兄弟,家里养蜜蜂的吧。




丢一包软中过去,那人嘀咕一句“腐败”,把靳东拉起来。




你也十三中的?


嗯。


那滑板你的?


你玩吗。


不玩,真他妈丑。


网吧有什么好玩的?


你不打传奇吗。


啥?


你进来我给你看,这把打下来我就是沙巴克城主了。




烟头扔地上踩了,拽着靳东就往里走,他本来见人多的地儿就烦,不知怎的,看一眼尘土蒙蒙的滑板,竟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4.


攻城战不费吹灰之力地失败了,那人打开装备栏看看自己没氪过金的裁决和麻痹戒指,吸了一口网吧的浑浊空气。




六块,你去付。




靳东正目不转睛记副本呢,迷迷糊糊交了钱,那人已经拿着泡面火腿肠在门口了。




不打了?


没意思。


那玩什么?




那人一脸惊讶地转过头,不再凶巴巴的,眼角未老绸缪的褶子都扬起来笑。




跟我杠上了?


你欠我六块钱。


你瞧瞧你少了点什么没。




靳东掏兜,钥匙扣子口香糖,零零碎碎撒了满地,听一句“别找了”,一包软中在眼前晃晃,去抢却扑了个空。                




我叫胡八一。






最后一枚硬币刚攥在手心,靳东感觉头顶被什么人匆匆地揉了一把,他抬头,就像看见一片炎热而又动听的未来。




胡八一抻着懒腰,又燃着一根烟,背影慢吞吞地跟靳东招手。




来吗,还你那六块钱。




谁都没想起来那块滑板,后来胡八一说靳东你丫真衬钱倒贴一把玉白菜买个滑板,靳东却执拗地说他俩出来时候滑板就丢了。




丢哪儿了?


2000年。








5.


靳东比胡八一小五个月,胡八一比靳东矮三厘米,靳东偶尔叫一句哥,那也是胡八一倒腾来一青花小碗跟老榆木凳子打包卖一百五,靳东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哥,你真是我亲哥。




嘛呀算计那一块两块的。胡八一乐得自在,一顿吃饱三天不愁,靳东嘴上说那得了,不能给你带我家玩去,我们家那瓶瓶罐罐你都当暖水壶卖了,心里却顶崇拜胡八一这人。年轻人,阅读理解做多了,诗人的穷,那叫穷吗,那叫清高,靳东就觉得胡八一倍儿清高,却忘了他是一操你大爷的操都不会写的文盲。




但就是想让人跟在他身后头,甭管前边是枪林弹雨还是刀山火海。




后来谭宗明扔给胡八一一本毛选一本诗集,说知道你为什么一毛钱存不住了,他妈的书中自有大金条你知不知道。


胡八一翻翻毛选乐了,嘿这句我知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靳东冲谭宗明抬抬下巴。


看我们胡大诗人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他妈说谁狗呢你!”




再把另一本拎起来,苦着个脸,说这怎么都情情爱爱的,啊?什么我恋人的美丽,老子他妈也没恋人。靳东说你急什么啊,把书翻几页再递回去,拿手点点。




这写的什么?……哦,有了生命,有了眼泪,然后有了爱情。


对吧。


对。


是不觉得满肚子开始长大金条了。


我看看……这么薄他妈三分小豆冰棍都吃不上啊。








6.


胡八一就会背两句诗,还让靳东笑话半天。那天他把收废冰箱的钱打发了要饭的,上靳东这儿蹭中饭,靳东就说怎么着大慈善家还得找别人接济,胡八一往嘴里塞个饺子,摇头晃脑。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啊。”


“您还会背诗呢?”


“别当老子没念过书,看见没,这仨字念什么。”




把衣襟拎起来,往靳东一模一样那件上凑。




“北京市第十三中学。”


“错,这他妈叫,文,化,人。”


吃饱了把俩人碗筷扔水池里,“跟哥出去一趟,别给咱母校丢脸。”






跟在胡八一后面走,看他把校服裤脚挽了三折,钉鞋一踩泥地一个印儿,靳东就想自己到底是怕这人脚打漂儿给自己踩几个血窟窿,还是就习惯了跟他后面走。走着走着胡八一回手,眼睛都没斜从他裤兜里掏出一包烟。




“知道你踩的这什么地儿吗。”


“拿顺手了你还。”




给兄弟也来上一根,俩人拄着拱桥上石狮子,看什刹海。大爷骑三轮掉个扫把,胡八一就捡起来指着灰秃秃的瓦檐。




知道元大都为什么选这儿吧,就因为有这片水,咱们最出名的海什么海?——中南海。那除了中南海呢?就是这儿了。


元大都也不是这儿啊。


那你就不懂了,这是风水。这什刹海的水打西北来,这就叫’来龙’,拐了几个弯,这每个弯都有说道,就这么流过了北京城的正中心,再往西南去,这就叫‘去脉’。


胡大仙您把扫帚放下,我看不清这来龙去脉了。


甭看了看也看不懂,就这么说吧——在这儿做点买卖,绝对赚的你六亲不认。


那我还是回家吧。






揪住靳东领子把扫帚往他怀里一扔,远远冲一个人挥手。


“这边!”




来人一看就不像能跟胡八一玩一块儿去的,没穿校服,一身耐克,拉链把领子立得直直的,看见靳东点个头算打招呼,开口就问胡八一。


“这就是你找的那冤大头?”


“说什么呢,合作伙伴。”






仨年轻得冒热气的大个儿在河沿上走,边上滚铁圈的小姑娘都掉了环,就听胡八一一个人畅想他的宏图大业,在这风水宝地开个馆子,甭跟那几百年的涮肉比,来个别人都没开过的,省事儿的。靳东绕过去拍拍另外一个冤大头,说你听得懂他说什么呢吗,那人也憋着笑说听不懂,说去吧,挺好玩儿的。




伸出手一副大人作派,“我叫谭宗明。”


“我叫靳东。”




靳东和谭宗明几乎第一面就明白了,他们俩才是同类,但不知怎的都栽在胡八一身上,有时候觉得人真是有意思,缺什么看什么好玩儿,俩从小让人捧手心里的不被坑过一轮浑身都不舒坦。






胡八一把脑袋挤在俩人中间,“你出钱,他出人,咱这基地一个月就能建起来。”


“那你呢。”


“出主意啊。”


指指自己那鸡窝头,把扫帚往十来年前还没染上脂粉气的后海一扔。








7.


半年后,扫帚漂走的地儿钻出一家酒馆,谭宗明掏钱,靳东办土地证,胡八一命名:三人行。




这名让俩人骂了半个月,靳东说你看看这仨字没一个笔画超六位的,俗,俗不可耐。谭宗明说怎么细想这么黄呢,三人行,不知道以为咱仨的清白就这么交出去了。俩人就一起踹他,说你自己有飒蜜围着别寒碜我们俩,谭宗明就跟胡八一一块儿抢靳东的中华,说哪儿呢!我怎么没见着呢!




一开始没人来,他们仨就自己抱个吉他上去唱些不明不白的歌,胡八一说唱别人的没意思,唱花房姑娘唱谁都不来听我演唱会,能跟张学友崔健比吗,就拿几张纸自己编词。只有谭宗明会看谱,弄一台电子琴让他随便编曲,还真出来一首火的,只要靳东把吉他一弹胡八一开嗓,酒吧门口就一堆人探着头。




省了请驻唱的钱,靳东又自己添点儿买了个哈雷,在巷子里一拧油门鼓楼都抖三抖,谭宗明说你这排气管有毛病吧,靳东就说那也比你那横着竖着一边长的小跑灵活。谭宗明说那咱比一把,谁先到景山门口谁请吃涮肉,看胡八一骑一电驴过来了,哥儿几个比什么呢?




二话没说奔着太阳就拧油门,胡八一那电驴刚充满,一转眼俩人车屁股都看不着了。瞧这俩孙子为一顿涮肉这操行,胡八一往胡同里一钻,心里跟有地图似的,半根烟抽完才看见一哈雷一小跑并排在门口停下。




不行啊,你们也油改电吧。


我们刚半路买了包烟。


这么积极,想请客直说啊。




谭宗明把胡八一倒车镜掰过来,笑得烟从鼻子往外冒。




刚我说谁先到谁请,这么积极,想请直说啊。


你大爷的!






等三人行在后海带起四五家酒吧时,他们仨都毕业了,胡八一没上大学,还跟这巷子里窜来窜去,跟谁都熟,都知道有家酒吧老板上通天文下晓地理,甭管什么门道,他都能开那把锁,但就是总没见他手里剩下过钱。谭宗明的路子早让家里铺好了,上海待几年再去美国,胡八一说没良心的,不带几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妞儿赔罪就甭回了,谭宗明特依依不舍,临走一人包里偷偷塞一万块钱,几十年过去还让靳东拿出来笑话。靳东在机关里领了个闲职,挂了一年名突然转头考中戏去了,拿了证书看着胡八一就笑,说我边上有个地头蛇,还能上哪儿去。




胡八一有时候也琢磨,他一穷二白嘴又碎,怎么就跟这俩有钱有势的拍胸脯当了铁哥儿们。


肯定因为我特别好。


嗨,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








8.


大一暑假那年谭宗明回来,没带妞儿,倒是带一堆洋货给三人行装点门面。跟靳东大眼瞪小眼等半天,说胡八一呢?靳东摸摸脑袋说不知道,一抬头,人来了,就是后头还跟着一个。




“我们家萧景琰。”


胡八一把那男生圈怀里,下巴蹭他骨头,那叫萧景琰的一双眼睛小山羊似的,一巴掌把胡八一推开,脑门细细一抹汗珠,袖口隐约露一点嫩白的肉,全是他跟胡八一的夏天。


“推我?害臊呢?”




“我们家萧景琰!”


这话却是从靳东嘴里说出来的,抄起一凳子就上去了看胡八一愣那儿没往下砸,还是冲他胸口捶了一拳。


“谁他妈让你搞我弟的?”




“谁他妈知道我们家萧景琰是你弟?”


“我们家!”


“去你妈的!”








9.


消停下来萧景琰在边上吃吃的笑,说东哥你揍狠点儿,他欠揍。胡八一把本来就乱的头发揉成个蘑菇云,说你再捋一遍我没听清楚,啥,谁又跟谁认识又生谁了?




萧景琰给他嘴角血擦了说没那么些弯弯绕绕的,没血缘,不是亲戚。又看一眼靳东说,不熟。


“哥之前最宠你。”


靳东说的特语重心长。


“我才几年没见着你。”


“十年了哥。”


“哦。”




谭宗明坐边上看这出伦理大戏看的眼睛直冒光,摸出一根烟点上了,靳东跟胡八一一块儿冲过来给烟打掉了。


“外面抽去!”






给萧景琰支开踹踹胡八一脚,问那什么了吗。


啥。


你,跟我这个弟。


哦。


你他妈说清楚。


不做还给你留着啊。




眼睛瞄着萧景琰,魂儿也跟着飞过去,心不在焉地答,让靳东揪着领子拽起来。




“你大爷的胡八一!”








10.


第二天扔几个盒子过去,说省着点儿用。说完看胡八一嬉皮笑脸的,又抢回一盒来。


最好别用。




羡慕吧。


心疼。我们这辈儿最小的,虽然八杆子打不着,那也是好几家的宝贝。


也是我的宝贝。




胡八一转过头来,特郑重的把小盒揣兜里,抹了把胡子拉碴的脸,看着靳东的眼睛。


我爱他。


我们俩绝对能一辈子,我什么都能给他。




靳东一下觉得好像回到他第一次见胡八一那会儿,他说来吗,还你那六块钱,他就真信了。后来胡八一真零零碎碎还了好几次,他说你都还他妈六六三十六了,胡八一就笑,说是吗,嗨,我欠你的。




他就没声儿了,说你好好对他。


绝对比你聪明比你强。




还有半句话噎在喉咙里,靳东没说,因为他知道告诉他也没用,因为说着“我什么都能给他”的胡八一太耀眼了。




你也好好对自己。








11.


胡八一跟萧景琰在储子营胡同挨着兴盛卤肉馆那头租了个地下室,靳东去他们家做客,一进门就把门口水瓶子震翻了,萧景琰趴床垫子上衣衫不整地玩小猫钓鱼,说胡八一你再不过来我都给你勾走了。靳东把瓶子捡起来,问地安门不好吗,相当不错,那为什么把什刹海撇下了,你不是说那儿是龙尾巴吗。萧景琰说我们俩都觉得这儿特好,耸耸鼻子躺成个大字,看只有一个灯泡的天花板。




然后闭上眼睛,就像睡在一片谷穗满山的梦里。




在梦里抓住胡八一的手,靳东也不明白,胡八一走路也没声儿,怎么就让他捉住了,倒在一起,眼角眉梢都放着光,萧景琰挠胡八一的痒,胡八一就手脚并用把他压成个大螃蟹,在脸蛋上没轻没重地咬。




靳东觉得自己是没法呆了,俩人一打滚儿爬起来说吃小龙虾去,这儿有一家味道没得说。走时候胡八一还拿出一大锁给门关严了,靳东说你这屋除了一床垫子还有什么,偷你门口那水瓶子啊。




胡八一说那也不行。


这是我们家。








12.


等大四那年再聚就剩谭宗明一个人喝闷酒了,还是来的最早那个,看靳东从酒窖里拿出六瓶酒一个小青年来,谭宗明就低头骂了句操。


“你们俩够意思。”


“你还小。”




看谭宗明也出落成个青年模样,任谁看一眼都不敢上去问路,靳东就把他杯子抢过来,说我怎么看你有点不对劲儿。




还不是让你俩气的。




到底有什么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就觉得原来看什么都笑嘻嘻天塌下来也有穷人顶着那感觉让他藏起来了。谭宗明是他们仨里边脑子最好使那个,给他十万他能还你五百万,有时候赔了就给胡八一打电话,胡八一就说嘿猜怎么着我今儿刚给我们家装了一电扇,谭宗明就笑,说你大爷的,然后接着从砖搬起。靳东一直觉得谭宗明是仨人里最安稳的,起码荣华富贵不用愁,少个人青春一把也算抵债了。


人家也不缺那个。




谭宗明伸出手,跟靳东身边那个男生打招呼,说你看着店名了吧,三人行,不好意思就差我一个凑成六。






男生叫王凯,也是中戏的学生,让靳东从他大学尾巴上拨开尘与雾拎出来,放在爬山虎底下看了一遍又一遍。靳东问王凯你觉得我闷吗,王凯说我觉得你就是一老小孩儿,靳东问我抽烟是不呛着你了,王凯就把烟屁股拿过来说我还怕我呛着你呢。靳东那天就跟十万个为什么似的,最后王凯把他嘴捂上说咱睡吧,一会儿晚班飞机开始飞你睡不着又得他妈折腾我。




然后靳东把他搂在怀里,说我明白了。


王凯迷迷糊糊把脚心贴他脚背上,说还不来暖气……你说什么?


我们俩绝对能一辈子。


我什么都能给你。








13.


什刹海太闹,龙尾巴成天摆来摆去不安生,他们那酒吧,三人行,在靳东毕业那年盘给别人了,别说胡八一还真有眼光,这地段,从桥上一下来,打量打量,十个有八个让谭宗明那些美国货引了去。就一个要求,这牌子得留着,我们仨到老也得回这儿聚。




当时什刹海这片没人不知道他们仨,说兄弟,友情,关系从小好到大连钱都没能让几人掰了的,就是靳东胡八一跟谭宗明,也打过架,因为什么谁都记不清,谁先给谁一拳头,又是谁拉架反倒被揍得丢了颗牙,那要能记起来就不叫兄弟了。




酒吧的熟客也认识王凯,有的攒了靳东王凯俩人一堆签名说等红了卖钱,也不知是不是醉话。倒没几个记得萧景琰,因为胡八一老霸占他们酒窖俩人半天不出来,他们路过门口有的说那混子谁呀,我在珠市口见过,这三轮拉的小兄弟怎么这么像老司令那小儿子呢。




几人一在一块儿嘴里没一句正经话,谭宗明说我看你们俩就是没志气,迟早肾亏,靳东说胡八一你快能不能把你卡号告诉我我不能看我弟受委屈,胡八一就说老子钱多的是,你说要把我们几个拍成电影,你什么时候拍啊。






靳东说过,跟王凯说我这俩兄弟真是传奇,等什么时候男人戏火了,哪个有眼光的找上来,咱们五个一起上电影院看自己去。那时候王凯也毕业了,趴在家里俩人手机放一块儿,哪个先响剩下那个扫地,试镜成了家常便饭,就是都是剩饭。




也不是没想过要么不干这行,有一天王凯又落了一角色在家开着游戏恍惚不知道点哪儿,就听房东打电话说水电费还差八百。靳东回来看他缩成一团,给捞起来捏肩膀,俩人冲着电风扇演泰坦尼克号,王凯闭上眼一想这电动海风就笑,带着鼻音叫靳东名字。




哎,等你成名了,能不能再拍个我们俩的故事啊。


好啊,你想当什么。


想当导演。


哪有这种戏,导演拍导演。


我要从一个天安门广场的群演里,把你抓出来,“就是这个人了!今天开机!”


好啊,那我肯定毫不犹豫跟你走。我们去拍三级片。


我跟你说正经的!


前面有冰山你他妈还不躲。




然后把王凯扑在床上,摸他好看的眉毛,眼睛,把上唇和下唇分开,让他咬自己的手指。可没尝出滋味就让电话震一哆嗦,靳东就觉得今天这手机铃特刺耳,放下电话整个人像放冰天雪地里冻了一天。








14.


他跟王凯去看胡八一出事儿那条巷子,他来过,他记得,胡八一跟萧景琰带他去吃麻小,走到这条路胡八一就把腰弯下,说老子累了,得背你才能走。


萧景琰就拽着他下巴,说别跟我犯浑,我这有手有脚的真当我离了你那床垫子就不能走了?




最后还是跳到胡八一背上,往人烟缭绕的热闹处走,也不怕谁指着笑话,两条小腿晃来晃去,踢胡八一屁股。






他说什么来着。


我们俩绝对能一辈子。








15.


再后来听说谭宗明领养了个儿子,靳东想他们仨里终于有个人还算有个家,再后来,联系不上了,他心里当初胡八一出事儿时候那感觉就又来了,挤出时间去上海,却只见一栋灰白的小平房,没有窗户。




再没人张罗回那个酒吧,靳东有一回戴好帽子口罩,顺着人堆儿又回去了。牌子还真没换,布置也跟当年一样,就是多了个乐队,主场扎个脏辫粗声粗气地唱黑豹的《三个人》,靳东想还真能给他们仨找出一主题曲,看角落里有个没喝酒也没听歌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胡八一出事儿之后,他就没再见过萧景琰,不敢,或者永远找不着除了他以外第二个话题。




还是过去坐在他身边,他想他这当哥的确实不称职,才几年,怎么觉得当年那只小山羊,一只角也不剩了呢。




看萧景琰抬起头,叫了句东哥。夏天了,穿着长袖,手腕白得跟重新投了胎似的,乐队唱的什么歌靳东一句也没听进去,他想总该说点什么,攥起手,却连风也抓不住,末了只说出一句。




我也很想他。








16.


奥运那年,一朋友亲戚过世,靳东跟着到公墓送一程,看着那排刚到他膝盖的碑,就觉得人死都又变回小孩儿了,不能动,你给他瓜果,给他烟酒,都瞪着大眼睛看你,好像说哎你瞧这人,那么大的个子,心里藏那么多事儿,真好玩儿。




那胡八一呢。




胡八一不在里边,他在哪儿没人知道,可能让哪个好心的小警官捡去放仓库里落灰,也可能早给埋林子里,让湖鱼当下酒菜了。那天萧景琰回去之后靳东从酒吧柜台里翻出一小包,本来想找有没有那俩人照片。打开一看全是零钞,早就不流通的两块,十块,灰突突的四人头,里面夹张小纸条,风扇手机摩托车,字儿歪歪扭扭,都是胡八一想给萧景琰买的东西。




靳东就想起他唯一会背那几句诗,说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他就笑了,笑完又哭,说胡八一你丫真是一诗人,真是。




蚂蚁们看那些碑,也是高楼大厦,一动不动,再没风能把它们吹倒了。








17.


胡八一为了萧景琰跟人茬过两次架,一次他挡的一次他救的,谭宗明炒股挣的第一笔钱带俩人去友谊商店挑了一堆鼻烟壶,他们最卖座那首歌是靳东滑滑板掉河里回来烤着小太阳写的。你问他还记得吗,靳东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一年年的怎么这么快,属于他们的时代一扭头,就飞进抹不平的褶子里去了。




那电影到底拍没拍,也没人在乎了。但还会有些人,见过那些闪亮的日子,一说起友情这词儿脑子里就蹦出仨人,一个脚踩滑板就像能跃过龙门,一个不知道真穷还是他妈太仗义,一个想当好儿子却只担得过一句爹。




拍不了了,靳东说,他们的传奇我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我一个人,怀念我们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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